牛德仁摇身一晃，蜕去了那一身敝衣旧服，套上了名牌西装，从屋角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楼口，不可一世地往那破烂不堪的老板椅上一坐，变戏法似地掏出一个声称三千多的名牌高档手机翘高了腿打游戏，突然对谁一声喊趁其回首之际“咔嚓”摄一张像。

从不参加一日三会的纳日巴突然督促亲领大家走进了复制会场。大家正纳闷时，却见是已被主持人称作“准中级”的牛德仁衣冠楚楚地走上了讲台。

牛德仁上台就问大家看他有几岁了。下面就三十四十、十七十八地叫喊。却见牛德仁将手一挥，干净利落地喊声“错”，拿粉笔在小黑板上噼里啪啦地写下了令人不禁窃窃私语的“22”。

牛德仁说：“大家看我们那些中级一个个是不是都显得很成熟？其实他们的年龄都不大。这就是加盟连锁给他们的财富——早熟。加盟连锁是一个新鲜的超前的事物，我们做加盟连锁是老板的思维、是创业的姿态，同时也要承受来自亲友来自社会各方面的一些不理解的压力，加之可以接触到来自各行各业各种层次的人，所以就能使我们很快地成熟起来！这是任何一所大学也无法传授的财富！”

他不说其实还好些，他越说我反而越是看着他“老”了起来。一想到他牛德仁不知要“成熟”到什么模样才能“成熟”上高级，我就不禁浑身发毛、直起鸡皮疙瘩。我可不愿如此“财富”地“成熟”起来。我死都不怕，就怕老。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感到自己“老”了，那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自杀。更何况是这种变态的早衰！

牛德仁对大家说：“那么作为我自己本人哪，我是一名大学生。我是云南师范大学的大学生。我是放弃了自己的大学来从事今天的加盟连锁的。我是学文科的文科生。所以大家看我，上个班、讲个课、搞个分享是不成问题的。一般的课我是不讲的，一般的中级来请我去分享我还要看他平时的为人。我们家的岳小龙，还未满十八岁；还有韦锐明，大家都知道，他是曾被父亲和哥哥绑了回去的；他们俩就时常对我说‘啊，牛总，我们要是能学到你一半的能力，一分钱不赚也心满意足了！’这就叫无形的财富呀！我现在出去找份工作是毫不费力的，下了三千的工资我是不会考虑的！”

牛德仁自我介绍说：“牛是牛顿的牛，德是弗洛伊德的德，——知道谁是弗洛伊德吗？弗洛伊德是谁大家知道吗？他是一个释梦家。是一个世界级的释梦家。知道什么叫释梦家吗？就像中国的周公一样。是世界级的。释梦家。著有多部世界名著。仁，是什么仁呢？”

“黄世仁的仁！”众人齐声大喊。

“错！”牛德仁一甩手，喊得干净利落。“喊黄世仁的定然是心术不正、胸怀不仁，尚存封建残余不良风气的。人家说戴着眼镜是教授，可我们摘下眼镜却不能是禽兽！”

当有人又大喊“吸星*”、“鬼子扛枪”之类时，牛德仁立时一挥手止住，严肃地师长地说不准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让大家今后谁再说搞这些东西管他是谁都别给他面子，那是没水准的表现，我们可都是高素质的人才。然后就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下将他那三首专辑串串烧愈发烧得牛嘶马啸。

牛德仁忠告大家，在人之上要视人为人，在人之下要视己为人。在加盟连锁这份爱心的事业里，自私和嫉妒心是最要不得的。反复警告那些家长、初级，千万别搞贪污，否则将会是死得很惨很难看的。

牛德仁讲的是“态度意识”。

可你也真该去听一听那个杂种讲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他讲来讲去，无非就是把每天早上背下来的那些成功学背给大家。几乎是一字不差。我一点也不夸张。真的是一字也不差。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每每写下一个词、一句话或是背出一个故事，问大家那是什么意思。没人愿答就点名，还专点那些不常来听课的家长、初级，说一般人是理解不了的，因为他是学文科的。当人回答错误，他就一摆手，干净利落地喊声“错”，点着手指连问哪位朋友来回答哪位朋友能回答，说其实是很简单的嘛。问大家能不能听懂，能不能理解，可不可以接受，是不是觉得深奥了些，因为他是学文科的……他妈的，他这究竟是算个什么玩意儿，他简直真把世人都当成小学生、文盲弱智了！

更叫人受不了的是当他听到几名家庭成员那虚伪之极的恭维之后，更加得意忘形地数落起那些“煮饭中级”“太监中级”。

他讲的虽不见得是最差的，可若论最烦最无聊那可就真是非他莫属了。而且是越听越无味，经不起一点琢磨。

分享就更可笑了。那简直就是一名迂腐的老儒生在背诵经文。偏又还要扯出普通话的腔调来，搞得就跟个口齿不清的小学生似的。最后还让人关了所有的灯，在黑暗中听他背“走进星天”中那大段类似于抒情散文的蹩脚词，连喊大家想不想成功能不能成功必须成功，突然又开亮所有的灯，要所有人手拉手高举了唱“真心英雄”。惹得我差点就给了那个痛哭流涕抓住我残手不放的杂种一拳。最可笑的是就在牛德仁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想不想成功”时，显然是有人趁机占便宜下手太重致使一名女孩失声尖叫。我想那肇事者一定吓得不轻，因为当时的情形足使他们一拥而上将任何不适的东西都撕个粉碎。

牛德仁一进家门便迫不及待地问大家有没有听到哭声，惹得众人纷纷献上捷报，韦锐明更是抢功似地说他自己也哭了。牛德仁就更踌躇满志地说他原本是想要怎样怎样更加完美的，可惜会场条件有限，使他无法尽情施展。

牛德仁在台上总要摆出XXX那“挥手之间”的伟人姿态来，再加上模仿明星那句“嘿，后面的朋友”，真是大有东施效颦之状，令人又厌恶又无可奈何只得强忍着呕吐。

韦锐明却将此奉为了某种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创造性的标志，连岳小龙也丢开了自己那酷气十足的舞步，时不时的就会突然把手那么一挥，口中喊道：“嘿，后面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