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研书:胡瀛
与卿辞的重会,自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不想,个中还牵扯了这样一段纠葛。
那日回廊之中,那人从我面前掠过,一双朗若星辰的眸子,直直盯住我——“帮我”,他无声地向我唇语。会意的刹那,我在想这个与我擦肩而过之人,为何对他朝思暮想的爱人避而不见。
于是,我背过身去。只一个瞬间,便听到身后传来衣袂破空的泠然声响,莫名地,我的心底不知因何涌起淡淡的伤感:卿辞,是你吗——你与方才悄然隐遁的这人,身法何其不同。
我回首,转身,向她微微一笑:“卿辞,别来无恙。”
她愕然:“尘远?”
我笑容如故:“是我。”
——卿辞,对不起。不是我,不是。
这样的重会,纵然彼此曾是那般交浅言深的情谊,话语亦不免零落。
她只言愿我珍重,不提其他,这当真是卿辞。
那夜卫寰踏月归去之后,陛下思前想后,终是决定由我去向柔福帝姬说明,关于卫寰,陛下如今所知的一切。
帝姬对陛下之所念,我同陛下已然心照,想来,无论这些年来,陛下与帝姬天涯两隔,是怎样的音讯断绝,如今山河再见,他对她的信,她对他的念,彼此俱是一无变迁。
“长公主,事情便是如此。”看着柔福帝姬温柔却略微惨淡的神色,我静静向她陈述着那样一个之于卿辞而言,仿佛的确过于残忍的事实。
“还望长公主体谅陛下的难处,待公主日后再见过姑娘,还请公主为陛下着想,将这些人事,尽力遮掩一二。”我这样向柔福帝姬述说,心底却终究为卿辞深深地叹息:卿辞,真是对不住,在卫寰与你相见之前,我们还是必须完全瞒住你的。
柔福帝姬静静待我言毕,微微颔首,却已令我察觉她心底的郑重。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裙裾,轻声开口:“柔福明白,有劳公子,多谢公子为九哥分忧,柔福,亦自当尽力。”
她不肯看我,或许终究因为我的身份莫可言说,我唯一迟疑,开口道:“长公主,在下对公主……多有歉疚。”
她闻言微微一愕,抬首看着我,摇了摇头:“你没有错,为什么这样说?是我错在先,与你并无干系——你没有错,就是有错……”她微微一顿,又复微笑淡然:“也是九哥的错。”
我不曾想,她是这般通情明意的宗室女子,无怪卿辞那样的人,也会对她护持甚多。感觉到她停在我身上的目光,近似一种委婉微怆的深凝,我却不觉有何不适,但闻她轻声问我:“九哥既视公子宛若至亲,公子亦唤柔福一声「嬛嬛」可好?”
我想要婉拒,但迎上她静水无波的双瞳,忽觉无可推托:“好,也请公主唤在下「尘远」即可。”我微微一礼,言笑之际,这一刻,彼此仿佛有着倾盖如故的意会。
“嬛嬛。”
“尘远。”
——或许但为,彼此同样不该眷念的那一个人。
注:
“我却不知刘豫的这个伪齐,竟然已经建立这么久了。”《宋史•本纪第二十六•高宗三》:“秋七月丁卯,金人立刘豫为帝,国号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