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一种人,专喜欢在对手背后突然袭击,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这样的人心中只有胜负,不会去计较手段是否光明正大?但还有一种人恰好与这种人相反,他们从来只会正面对敌,视背后伤人为毕生最大的耻辱,这样的人心中除了要求胜,更要让自己胜得光明磊落,这种人是堂堂正正的武者,他们将这份骄傲视作圣明,不容践踏!
这个出现在元杰面前,一身紫衣,一头白发,身边还带着一只鹰的青年,显然就是这种人!
“你也用刀?”,紫衣青年问元杰;
“我手上提的总不会是烧火棍吧!”,元杰正面对上了紫衣青年,那是一个和自己同样骄傲的青年!
“我叫‘刹那’,手中的刀叫做‘八十枉津日太刀’!我想与你一战!”,刹那说道;
“如果我赢了,二捕头我要带走,如果我输了,这条命就是你的。”,元杰说道;
“我答应你!”,他身边的老鹰忽然用双爪抓走了刀鞘,华光四射的刀芒闪过元杰的眼眶,元杰的眼镜却是连眨都没眨一下,用刀之人心中都有锐气,锋锐不可被对手的气势掩盖,尽管两人谁都没动,但较量其实从刹那拔刀的那一瞬间已经开始!
元杰出手,就连拔刀的速度都远超常人,两人皆是以攻代守的打法,两个人的刀,以他们两人为中心点,向外刮起了一场以极致锋锐的刀劲为风的暴风圈,暴风圈随着他们的移动,撕碎着被扯进暴风圈的一切物体,所有人都远离着暴风圈的中心,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结果。
元杰的刀快,是来源于他个性中的直接和坦率,他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只要是他认定做得对的事情,他就绝不会去思考所谓的旁枝末节,在他心中,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刀在手中就是要来杀人的,而要杀的人一定会是恶人,他坚信世间万物总会遵循人间正道,所以他的刀没有迟疑,更没有怀疑,他将自己心中的感觉化为最直接的刀法,故无往不利,所向披靡!刀快得犹如他个性一般,直接、纯粹、简单、清明!
刹那的刀快,来源于他心中除了胜负,再无其他的信念,他的刀就是为了击败对手而存在,这一招一式简单纯粹,将刀法中的本源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招无名,却每一刀都是极致,都是绝对,都是毁灭!当他心中对于胜负的执念超过自己的生命时,他的刀就快到了绝对,那绝对,是回归宇宙苍生本质后的空明,是看破了世间万物本源的无我!
两个极致简单,绝对纯粹的人,因为意外的相逢而展开了一场对决,他们在对方的刀法中看到了自己,因为他们两个人,不过是一个人站在镜子前的自我解读而已!
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做了一件最不该做的事,李福看到元杰和刹那拼斗在一起,不分胜负,而自己偏偏在眼前这个少年面前吃了一次大亏,他看到被元杰救出后,在一旁修养的铁手,他受了的气,必须在其他人身上讨回来,人总是习惯性的去欺侮比自己弱小的人,他们将这一套法则起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论,叫‘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却全然忘了自己早已经不再是茹毛饮血的动物!
“姓铁的,要怪只能怪那个小子让爷爷受了鸟气,下了阴曹地府,找他算账吧!”,这一剑转眼便要落到铁手身上!
一时扬起漫天沙土,李福根本没想到会有此一招,所以他不但被沙土迷住了双眼,紧跟着一刀,则直接要了他的命,那人一身泥土,手中的大刀自上而下劈进李福的身体,大刀深深镶在了李福的身体中间,他见到的这个人更如同见到鬼一般!
没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人的确应该是鬼了,因为这人便是一刻前已死在高风亮刀下的唐肯!他一跃而起,所有人全都怔住,想看见一只鬼一样!他将刀从李福身体里抽出来,护在铁手身前,说道:“铁二爷,你放心,有我在这里,谁也别想动你一根汗毛!”
“我看你是还想再死一次!”,身形一纵,一剑刺向唐肯!
唐肯举刀一格,“当”的一声,格住一剑,那马直冲向他,他忙扶铁手往车内一闪,险险擦过,但那一格之力反挫,刀背略为碰在头上,他的头顶本来就受了伤,这一碰剧痛攻心,“哎唷”了一声。
铁手道:“你怎样了?”
唐肯见铁手身负重伤,命在垂危,却来关心自己”心中感动已极,道:“我没事。”发觉铁手软弱无力,原来身上至少有七八道重穴被封,而且,手脚还戴枷上锁,都是纯铁打铸,一时解得穴道,也打不开枷锁,不禁大急,这时,那十二名官差散开,团团围住了他,而李福、李慧齐齐呛然拔剑,一前一后,进逼而来。
唐肯已经不及去解铁手的穴道,持刀对抗,他也明知自己决非“福慧双修”之敌,但而今只为了救铁手,什么也不管了。
在一旁的元杰跳出与刹那的战圈,持刀站在一旁,大斥道:“你不守信用!”
“我说过,你若能胜我,人由你带走,我的承诺一定兑现,可是他们要做什么!就不是我能阻止得了的。”,刹那说道;
元杰的脚下忽然出现了一个黑暗的圆圈,一股力量将他拉扯住,如果不是他挥刀及时,自己恐怕就会坠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一条锁链缠绕着的回旋刀以极其诡异的角度划向元杰,直奔他的头颅而来!元杰挥刀斩向它,不断进逼,还是如往常一般的步步紧逼!
这明明是白天,可为什么黑暗却是无处不在,好像身堕幻境一般!在这片黑暗中,一个肌肤没有丝毫血色的人在那片黑暗中诡异的移动,手中的回旋刀几乎无视一切自然法则的出现在他想让它出现的位置,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向元杰发起进攻,从来都以攻为守著称的元杰,难得的开始躲避这个神秘对手的攻击!
怕了吗?元杰不断的问自己,似乎有一点,可为什么要怕?人对黑暗本能的恐惧吗?寂静的黑暗反而让元杰的头脑冷静下来,他拉长了自己的耳朵,聆听着黑暗中对手的一举一动!元杰将一刀背负在背后,一刀触地,如老僧入定般的闭上眼睛,锋芒并不是随时随地都要外露,有时收敛锋芒,更能让你心态平和,听到和看到一些平时很难观察到的东西。
刀声!越锋锐的刀越会铮铮作响,对手的浮躁直接作用到了刀上,刀的锐利已经暴漏了他的位置!元杰双刀齐出,斩向了最深的黑暗,黑暗被双刀撕开了一个口子,光芒进入了原本黑暗的空间,一切恢复如常!
元杰终于看到了攻击他的那个人,他的伤口流出的是已经完全坏死的黑血,紫黑色的肌肤仿若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元杰更能感受到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一股强烈气息,那是怨念!
“首斩破沙罗,是他们让你来杀这个人吗?”,刹那叫着那个人的名字,似乎对他颇为熟悉。
首斩破沙罗低着头,默默不语,他不时发出一些又像哭又像笑的声音,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却又让元杰觉得他很可怜!
“我和他之间有一场公平对决,我不希望你插手!”,刹那说道;
他还是没说话,仍然低头低声的自言自语,全然没有把刹那的话听在耳朵里!
“我和你的对决恐怕要推迟了,至少在他倒下之前,我不会向你出手。”,刹那拔刀对准了首斩破沙罗,在他的心中,谁要是破坏了神圣的决斗,那个人就是他的敌人!
“啊――!”首斩破沙罗爆发出了凄厉的惨叫,随即向着元杰和刹那掩杀而去!
铁手这边的形势也不容乐观,唐肯被李慧逼得步步后退,眼看已经无路可退,退无可退的境地逼出了唐肯的勇猛,他如同元杰般完全放弃了防守,招招都是拼命地狠招!
所谓穿鞋的怕光脚的,唐肯已是身不畏死,无所畏惧,可李慧不同,他还不想死,他还想继续风光的活在这个世上,所以唐肯突然出现的攻势竟将他狠狠的将了一军,让他横也不是竖也不是!
但毕竟两人的实力差距摆在那里,唐肯再不要命也没办法真的胜过李慧,拼命是个力气活,力气用完了,也就麻烦了!
当李慧的剑再刺来的时候,唐肯已经避挡不及,吃了一剑,所幸这一剑伤的并非要害!唐肯虽伤,却伤不致死,但他被李慧逼开,铁手面前已再无阻碍能让李慧后退了。
铁手也知道自己避无可避,暗想今日却要死在这个小人手里,虽不甘心,却也不惊不慌,只是闭眼等死!但这一剑,却再也没有刺下来,只听叮叮当当刀剑碰撞,如冰雹乱落,如众马奔腾,又如数面羯鼓同时击打,繁音密点,快速难言。
铁手睁开双眼,却见一名少年刀客立于身前,与李慧斗得热火朝天,少年刀客刀势快而沉猛,李慧在他面前,力道却比这少年轻了半分,两人以快打快,少年刀客刀刀攻守并备,不求守而自守,不务攻却猛攻,每一招之后,均伏下精妙的后着,哪里有破绽可寻?
“又是哪里来的野小子?难不成今年好管闲事的人特别多?”,李慧见这少年刀客身手不凡,犹胜他不少,也只能在嘴里占占便宜。
“天下不平事人人可管,我也是天下人,当然也就能管。”,少年刀客笑道;
“你阻差办案,已犯了王法,难道你不怕?”,李慧说道;
“大丈夫只怕正人君子,岂会怕你这等鹰犬奴才!这个人我认识,六扇门里赫赫有名的铁手,吃公门饭的人里面,像他这样的公正严明,严于律己的人不多,偏偏有欠收拾的货色想给他安一个王八蛋的罪名,就算是为了以后能少出点冤假错案,这个人我都非救不可!”
“小子,你究竟是谁?”,李慧说道;
“记住了,你爷爷我姓胡命斐,乃大侠胡一刀之子!”,这名叫胡斐的少年刀客高声叫道;
胡斐忽然身形飞起,直扑铁手身边,如一只雄鹰疾扑而至,声势吓人!刀招一出,立时将一个隐于草丛中的的绿色怪物给逼了出来!原来这个家伙,早已藏身在铁手身边多时,却一直隐而不发,怕是图谋不轨,胡斐恐怕也是才知道那人就在铁手身边!
从铁手身边窜出的看起来应该是一个人,可是他却有着一身绿色的皮肤,模样诡异得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个人类,或许他原本就不是个人类!他半蹲在树上,右手戴着的手套上,手指处是一排排锋利的刺刀!
“真有意思,怎么又钻出来你这么个玩意儿?”,胡斐笑道;
可是未等胡斐这一声笑完,那个东西便将身体滚做一团,快速向胡斐袭来!他的速度奇快,身形不断游走在胡斐身边,却一直没有出手攻击胡斐,倒不是他不想攻击胡斐,只是任凭他速度再快,也始终没有逃过胡斐的一双眼睛,每当他即将攻击时,胡斐便会对着他即将攻击的方向轻轻抬刀,而胡斐一抬刀,他便急速离去,不再纠缠!这一阵交锋之后,他倒是累得气喘吁吁,可胡斐却仍是一片谈笑自若,不急不慌!
但胡斐必须顾虑铁手,所以他不能主动进攻,李慧和眼前这个家伙他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但如果再出现一个比他们武功还要高强的对手,只怕就不如现在轻松了,况且不管是元杰、胡斐、铁手还是唐肯,恐怕都知道对方的援手,肯定还会出现!而自己这边或许不会再出现援手了!
风起于萧瑟!世间万物都被忽然刮起的风所影响,这道风吹走了天上的太阳,重新将世间万物拖入了一片混沌之中,所有人都停下了争斗,望着风起的方向,驻足观望,一个身高很高却是满头白发的剑士出现在了每一个人的视野中,他一出现,天之间的距离似乎被无形中缩短,元杰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道无形的气压所压制,身体都有些不受控制了。
他手中的那把巨大的太刀能够给人很深的畏惧感,隐约中元杰和胡斐都感到了由那把刀传出的阵阵哀嚎!那不是刀的声音,而是死于这把刀下的怨灵,难以平复的哀怨!
“壬无月斩红郎!想不到他也来了!”,刹那那张表情从来不是很多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的表情,竟是紧张,能让他紧张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他和你是一起的。”,元杰问的人是刹那。
“不是!但我可以肯定他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人,用人的血来喂饱他手中的红钢怨狱丸。”,刹那说道;
“你害怕吗?”,元杰这句话倒不是调侃刹那,因为元杰见到这个人,心中也是非常的紧张。
“我不会怕,只会死。”,这一句话,更说明了这个壬无月斩红郎的厉害!
元杰忽然感到身后也刮起了一阵风,奇特的是这一前一后两道风,竟是互相对冲!
如果说壬无月斩红郎带来的风充满着死亡的哀嚎和生命消失的悲戚,那么后面这道风,则是锋利,如刀一般的锋利,仿佛风中带来无数的暗器,轻易可将人刺个千疮百孔!
元杰和胡斐都忍不住回头去看,他们以为能看到带来这道风的人,他们的确看到了一个高大的人,确总疑心自己看见了一只猛虎!一只威风凛凛的猛虎!
这个人两条黑眉,挺拔如刀;两撇发鬓,挺秀如刀;嘴唇抿得像刀一样,眼光更是一把锐利异常的刀,使他看来似有四把黑秀的刀在清俊的脸上!
天地间有一种人,不需要证明自己是高手,只要他站在你面前,你便会知道他是高手,甚至是高手中的高手!这个人背上有一把木柄大刀,散发出浓烈的杀气和锋利,渗出阵阵檀香味!
元杰和胡斐惊讶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刀不受控制的垂下,完全不明所以,而在一旁的刹那本想运劲抵抗,却吐出了一口鲜血!如果说壬无月斩红郎的刀只会让他们心中感到紧张的话,那么身后出现的人,却让他们真正的感到了恐惧!一种不由自主的恐惧!
“天下间除了你,恐怕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令天下间所有武器都垂首的气势。”,铁手开口了,看来他知道来的人是谁!
“看来我来的不晚,毕竟你还活着。”,那人说道;
“你专程来救我?”,铁手问道;
“不!我正好路过,是他的刀吸引我过来的。”,他看着壬无月斩红郎,壬无月斩红郎也看着他,他们谁都没动,除了身旁对吹的两股狂风越吹越烈!
风骤停!一切都非常突然!而当狂风停下的时候,壬无月斩红郎已经回头离开了这里,元杰知道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个男人不一定赢了,但壬无月斩红郎却是一定输了!
那人走到铁手身边,为铁手解除了封住的穴道,然后说道:“你的穴道我解开了,但你受了内伤,短时间之内别和人动手。”
元杰忽然想起了李慧和那个整的一身绿的怪物,但放眼寻找,却是再也不见他们的踪影,铁手知道他在找什么!于是说道:“不用找了,他们可没你们俩的胆识,沈虎禅出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溜得没影了。”
“至于首斩破沙罗,他已经追着壬无月斩红郎去了,他和那个人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刹那在一旁任然没走,他虽然败了,但武者死亡尊严确实不允许他有半点畏惧,他可以死,但他绝对不会害怕!
“‘七大寇’之首,天下第一魔刀‘阿难刀’的主人――沈虎禅!”,胡斐说道;望着沈虎禅一脸不敢置信。
刀冷!不及他沈虎禅人冷;刀厉,也不及沈虎禅人厉;沈虎禅萧然远去,逐渐消失在了众人眼里!
元杰看着刹那,问道:“你是不是还要和我打?”
“尽管不是输给你,可我还是输了,在他面前,我连踏出半步的勇气都没有,我败得心服口服,我遵守约定,你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