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碍或许并不知道吴知墨心中的想法,只怕是知道了之后,会更加毅然决然的除掉吴知墨吧?
在苏碍看来,吴知墨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他的生命。苏碍怕死,而且很怕。所以苏碍必须在别人动手杀自己之前,除掉一切的隐患。
吴知墨死了,小舞回来的时候带来了吴知墨的人头。苏碍明白小舞的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这是投名状,小舞将命交给了自己。
一行人到达岳阳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之后。路上下了些雨,虽然走的是官道,可是依然泥泞。索性便在驿站里住了下来,等待雨过天晴。
到了岳阳,苏碍并没有着急去见那岳阳提督。在苏碍看来,或许自己应该留那王唤远一命,不是怜悯,只是心中突然这么觉得。
岳阳位于南方,口味偏淡。这是苏碍在岳阳吃了一顿饭之后,恍悟的一件事情。苏碍吃不惯岳阳当地的菜。不过因为这边有不少山西来的商队,所以也便有了几家山西菜馆,对于山西菜,苏碍倒是能吃的习惯。
坐在山西菜馆内,苏碍忽然想起了那个有大魄力的七皇子。看了看卢珊,苏碍终于还是轻声问道:“老七他们应该到了吧?”
卢珊闻言,算了算日子,终于还是点头道:“是差不多了,当时跟着他们的人说,那商队应该能在一个月之内出了大齐国境,现在算算日子,倒是也差不多了。”
苏碍轻轻的点了点头,忽然轻声一叹,看着卢珊,轻声道:“突然有些羡慕老七了,虽然放弃了富贵,却得了自由。”
卢珊看了看苏碍,终于还是用认真无比的语气对着苏碍说道:“你答应他的,真的可以做到?”
苏碍摇了摇头,看着卢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若是我现在还在京都,的确可以做到,只是我现在已经被京都的那盘棋给踢出局了,我不能保证能做到。”
卢珊闻言轻轻点头,随即轻声问道:“你在京都的富贾,是不是也应该迁到岳阳来?毕竟那是你的产业,难免京都会有人惦记。”
苏碍笑了笑,却摆了摆手道:“不用在意这些,他们吃不下。丞相府里面倒是还有几双眼睛虎视眈眈呢。不过苏子常答应我了,富贾帮我看着,等我什么时候回京都了,他会还给我。”
听到苏碍提起了苏子常,卢珊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俩就真的这么决裂了?他可是你的父亲。”
苏碍笑了笑,脸上略带苦涩。“我知道他是我的父亲,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我不与他决裂,只怕是陛下用不了多久就会对丞相府下刀子。钝刀子揦肉,这才是最让人害怕的。”
卢珊闻言,轻轻的皱了皱眉头,看着苏碍,轻声问道:“你就这么有自信勋皇一定会这么做?这么些年了,让勋皇忌惮的人不少,也没见勋皇动手收拾哪个啊?”
苏碍摇了摇头,看着卢珊,轻声笑道:“你倒是不懂。这些年,说让陛下忌惮的也就两个人,一个是齐肩王爷,另外一个就是我的父亲。即便是苏玖官,他离得远,陛下肯定没有将他放在心上。至于那些所谓的让勋皇忌惮的人,只怕是勋皇自己演的苦肉计吧?”
卢珊看着苏碍,轻声问道:“你就真的看得这么透彻?万一这些都是那些老狐狸们设的局呢?难道你不害怕?”
苏碍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看了看外面的繁华,轻声道:“在京都的时候怕,因为那个时候我住在丞相府,所有人都认为我和我父亲是一系的。现在来了岳阳倒是不怕了,京都的那些老狐狸们怕是也已经看出来了,我是被清出局的,那就说明我再也没有了参加游戏的资格。你说他们如今还会来招惹我吗?除非他们有病。”
卢珊笑了笑,看着苏碍,轻声道:“这大齐国官场上,有病的大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一会儿你要去见的王唤远,便算是其中一个。不过话说回来,这整个大齐国病的最深的,怕还是你吧?”
苏碍摇了摇头,看着卢珊,轻声笑道:“不是我,而是勋皇。他让我来岳阳任咨议局的主事,可是还保留我在议事处的官衔,这个就有点儿意思了。”
卢珊一愣,随即看着苏碍沉声道:“你就不怕他是在给你父亲培养对手?若是这样,怕是你还没有从京都的局里面出来。”
苏碍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卢珊,轻声道:“你说的倒是一种可能,只是这种可能太小了。陛下这些年是靠什么来稳固朝纲的?是他的自信,他既然对自己有自信,就不会把我拿出来当挡箭牌。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不会做,苏子常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卢珊闻言,轻轻的拍了拍苏碍的头,轻声道:“你这脑子里都装的什么?怎么都是这么些阴损勾当?连自己的岳父和父亲都算计,你也好意思说出来。”
苏碍闻言笑了笑,道:“你也明白,这官场上哪有什么岳父,父亲的?都是利益。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亲爹的,这官场上还少吗?我只不过是小小的利用了他们一下,算不得什么阴损勾当。这种事情在官场上混迹一段时间都能想明白,为了保命,那可是什么手段都得用啊。”
卢珊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卢珊终于还是轻声问道:“你真的决定要放王唤远一条生路?”
苏碍点了点头,看了看卢珊,轻声道:“嗯,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放他一条生路,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觉得此人对我有用。”
卢珊看着苏碍,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万一,万一京都的有心人发现了,你该怎么办?虽说你有免死金牌,可是这件事定然会将你打入谷底的。”
苏碍笑了笑,看着卢珊,轻声回答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在我没答应苏子常的条件之前,他必然还会护着我。我算是看透彻了,我在苏子常的眼里就是一杆枪,挑的便是陛下的那面盾。”
卢珊看着苏碍满脸故作轻松的笑容,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活在他们的夹缝里面,是不是觉得很累。”
苏碍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道:“是累,可是为了我的理想,再累也得活着,也得坚持下去。若不然,这辈子我都逃不出那牢笼。”
卢珊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看着苏碍,轻声问道:“莫要哄人,告诉我你的真正的理想是什么。或许我能帮你。”
苏碍看了卢珊一眼,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轻声说道:“我的理想便是不跪,不跪皇上,不跪百姓,不跪天,不跪地。若能做到不跪,我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卢珊有些惊讶,半晌,这才看着苏碍轻声道:“就这么简单?仅仅就是做到不跪,你便知足了?”
苏碍点了点头,看着卢珊,轻声道:“说起来是简单,可是坐起来难。前些年旁敲侧击出来,我的母亲当年的确做到‘不跪’这两个字。可惜没多长时间,便一命呜呼。所以,现在的我觉得,这个能做到,还得有命享。要不然,做到了又有何用?”
卢珊还想说什么,却见到初静公主从不远处走来,动了动嘴唇,却还是没有说出口。或许在卢珊心中,自己与苏碍说的话有些大逆不道了。这初静公主看似简单,实则心机很重,若是被她抓了把柄,怕是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
见到方才二人聊的正欢,自己一来便沉默不语的苏碍二人,初静公主的心中顿时有了些底。看了看卢珊,初静公主转身对着苏碍道:“相公,咱们什么时候走啊?若是不着急,我便先去下面逛一逛。我才发现,这里可是比京都热闹多了。”
苏碍笑了笑,看着初静公主,轻声回答道:“今后你都要生活在这里了,还愁没有时间去逛?走吧,还是先看看咱们的居所,然后跟我去办一趟正事,你在去这街上感受繁华吧。”
初静公主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看了看卢珊,终于还是轻声道:“姐姐方才与相公在谈论什么啊?能不能说与我听听,大家一起说说?”
苏碍听闻初静公主叫卢珊姐姐,顿时表情有些怪异。若是论辈分,怕是这初静公主得喊卢珊一声奶奶。只可惜二人现在都嫁给了自己,细细想来,这辈分有够乱的。
就在这时,却听卢珊轻声一笑,对着初静公主轻声回答道:“我们在论我干爹,说他的故事,想必你也听过苏玖官的名字。当年我在宫里住的那阵子,倒是看到了不少书里都提到了他的名字。你有印象吧?”
却见初静公主轻轻的摇了摇头,道:“谁有闲心看那些东西?小的时候要学女红,大了些就觉得那些故事都是骗人的,索性那些故事倒也是没看过几篇。不过我倒是在书里见到了苏子常的名字。”
苏碍闻言一愣,看了看初静公主,轻声问道:“什么书?说来与我听听,看我看过没有?”
初静公主笑了笑,吐出了两个让苏碍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的字。
初静公主说的两个字是:《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