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从魔法协会回到侯爵府的时候，时间刚好准备开饭，泰尔有些依依不舍地去了大厅和家里人吃晚饭。唐娜则与海伦，还有亚桑姐弟一块儿在花园里聊天。

自从瘟疫过后，这片用来堆放尸体的地方就成了侯爵府的冷清之地，毕竟没人喜欢时时刻刻跑到满是冤魂飘荡的地方。时间一长，这原本花草荡漾的地方，也逐渐荒芜了起来。夜晚风一吹，到处都是低低的呼啸声，仿佛真的有冤魂在咆哮呻吟。

石桌椅上，海伦绘声绘色地把今天在魔法协会的事情说给了亚桑姐弟，当她说到唐娜连续震碎了两块测试用石碑的时候，亚桑和拜伦的眼睛里面已经不单单是崇拜这么简单的神色了。

“不过，那个塞西莉亚叫鲁尼明天去她的实验室干什么呢？”唐娜倒是并不太过在意自己天赋异禀的事情，毕竟在地球上有太多太多同样的例子。那些经常名列前茅的学生，到头来还不及那些成绩平平的学生的情况也是屡见不鲜。可以说天赋只是成功的先决因素，而非必然因素。

“我想，塞西莉亚一定会想方设法来培养你。”海伦坐在石椅上，撑着脖子说。

“原因呢？”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的亚桑不解。

海伦忽然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支棒棒糖塞进嘴里，淡淡道：“你想啊，塞西莉亚的身份是什么，她是莫维行省的魔法协会分会会长，如果将来在她的手下出现了一名实力超群的魔法师，那么她的身份也绝对会水涨船高，甚至因此而成为魔法协会的总会长也说不定。”

一旁，调皮的拜伦趴在桌上，手指不断拉扯着唐娜的长头发，一会儿又在她胳肢窝里挠两下。唐娜被他弄得浑身痒痒，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又作势扬了扬小拳头：“拜伦你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调皮的小男孩这才吐吐舌头，一蹦一跳地跑到不远处逗弄蚂蚁去了。

唐娜心想：这才是小孩子该做的事情！

而不是像海伦这样，嘴里含着棒棒糖，嘴上却在揣测大人的心里想法。

“小娜娜。”

“恩？”

“一旦得到了魔法师的称号，无论等级，在礼遇上都能够得到贵族的待遇。不过奴隶成为魔法师，这在历史上是从来也没有过的。所以我想，塞西莉亚也一定是有所顾忌，所以才准备找鲁尼大师商量对策。”海伦一边舔着棒棒糖，一边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分析着。

“那她不会亲自跑到侯爵府来把我要走吧？”

“绝对不会，塞西莉亚必定会把这个消息封锁起来，同时在暗地里不断给予你帮助，直到...你拥有了绝对的自保能力为止。”海伦说着忽然一笑，释然道：“其实，我们都只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无论走到哪里，有多大的用处，始终都离不开脚下的棋盘。”

这丫头，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深沉，唐娜开始有些不认识这个连七岁都不到的小女孩了。

“掌棋者...小时候，我一直认为国王才是真正的掌棋者，能够操控整个国家。后来，我觉得掌握整片光明大陆的人内心信仰的教宗才是；再后来，我思考着如果谁能够掌握整个世界，包括整个世界所有人的内心，恐怕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掌棋者。”海伦喃喃地说着，嘴角的糖渣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油光。

“直到最近，我才开始明白，其实每一个人都是生活在棋盘上的一个小棋子，任谁也无法跳出这广阔的棋盘，那么...到底谁才是坐在桌边，真正的掌棋者呢？”

“是神吗？”亚桑忽然说道。

小海伦看着天空，眨了眨眼睛没再继续说下去。

第二天，鲁尼如约去了塞西莉亚的实验室。唐娜则继续带着一帮流着鼻涕，穿着开裆裤的半大小孩满院子跑，这些都是来府上作客的贵族家的小孩，自从瘟疫消散过后，许多大小贵族都开始如潮水一般涌进小小的比格爱特。

这几年，莱特王国南部忽然涌现了一大批来自沙漠地带的亚人种族，他们自称为沙族，并且堂而皇之地将边境的一处行省占为己有。多亏了埃格伯侯爵英勇奋战，才终于将敌人击溃并且赶出国土。国王陛下明面上虽然只是奖励了埃格伯一些金银财宝，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斯图亚特家族已经再一次在莱特皇室心里面扎了根。

莱特国王有一个小女儿，年纪与斯图亚特家的大少爷年龄相仿，已有传言若是这次埃格伯侯爵凯旋归来，国王将很有可能在庆功宴上为两家的孩子定下娃娃亲。联姻的消息不胫而走以后，所有离比格爱特近的贵族世家都开始陆陆续续赶来，明面上是为了见证一下这神迹诞生的地方，暗地里却是在巴结即将成为皇亲国戚的斯图亚特家族。

因为这些原因，泰尔每天上午的学习课程也暂停了下来，作为小主人他自然也是要好好地行一行待客之礼。不过他倒是好了，可以玩来玩去轻松不已，可唐娜却是直接从幼儿园老师，升级成为了幼儿园园长。可怜她连四岁都不到的小小身子板，连续几天下来累得酸软疲乏，连上个厕所都腰酸背痛。

然而她的如此表现，却是想不落人眼球也不行，很快就有人偷偷报告撒切尔夫人，说是有一个小奴隶表现异常。

房间内，烛火摇曳，撒切尔夫人坐在桌旁，听着心腹的报告不禁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她叫什么名字，是怎么进府里的？”

“回夫人，那小奴隶名叫唐娜，是府上以前专门负责买菜的女奴泰丽所生。她从小就一直生活在侯爵府里，是泰尔大少爷的贴身女仆，除了前几天陪大少爷去了趟魔法协会以外，从来也没有出过侯爵府半步。”

“她的父亲是谁？”撒切尔边问着，边走到专属的化妆台前，照着镜子替自己精心打扮起来。一旁，那偌大的床铺显得有些孤单。

“泰丽在三年前，不知为什么，被克里斯管家送到埃德尔帝国皇室做侍女去了。被送走的那年是二十六岁，从来也没有听说她和哪个男人上过床，只是突然间就怀上了孩子。我猜，泰丽应该趁着在外面买菜的时候，和哪个男人相好上了床，这才生下了唐娜。”

撒切尔脸上闪过一丝厌恶，正在涂抹口红的手微微抖了抖，结果不小心把即将完成的唇妆给破坏殆尽，气急的撒切尔夫人一甩手，从下人手里扯过一块雪白的帕子，用力抹去唇上的红色。看了一眼前来报告的心腹：“去帮我把克里斯叫来，就说我有话要问他。”

“是，夫人。”那名心腹微微欠身，接着疾速退出了房间。

房门吱呀合拢，油灯的火苗忽地跳动了两下，一上一下，一伸一缩，宛若意味深长。阿门，感谢上苍，临近年关，连风都开始吹得没有节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