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全黑了,没有月亮的森林夜晚黑得好像奶奶故事里的魔鬼城堡,每一棵树,每一株草,似乎都躲在暗处发出阴森森的狞笑。火把能照亮的范围不到10米,即使每个人手上都持有一支火把,发出的光亮在这漆黑的夜里也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仿佛是在一堆煤山上撒了几粒白盐。
哈里他们在夜里是从来不原意外出的,虽然在这亚马逊雨林里也住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始终无法像当地土著人一样习惯这里的生活环境:这里有苍蝇大小的蚊子,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鱼,专门吸人血的蚂蝗等等,白天还好些,到了晚上,一般他们都只能乖乖呆在屋里,偶尔出去疏松筋骨都只敢在灯光能照到的地方走动,这里有一个传说:很多年以前,一个初来乍到的美国佬晚上不好好睡觉,跑出去看月亮,结果不小心掉到河里,等到第二天别人发现他时,只剩下一堆白骨和一把咬不动的手枪了。这种传说的真实性无法考证,它的源头似乎总是来自另一个人的口中,但却无碍于它在小范围内的迅速传播,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哈里他们并没有养成夜战的习惯,相反,长期的丛林生活使得他们对夜晚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
所以这天晚上的行动,连哈里自己都觉得心里虚得慌,在房间里的时候他听得怒火中烧,忍不住揭竿而起,带着群小弟好像第三流的蛊惑仔一样扛着枪连夜赶过去砸场子。但走到半道上被凉风一吹就开始后悔,这漆黑一片,摸黑赶过去,可得担心半路跳出个狮子老虎的把自己个吃咯。不过拉弓没有回头箭,军令已经颁下,要是自己怕黑不敢去,可就闹出大笑话了,没办法,哈里把领口拉拉,随便踢了自己旁边一个人的屁股,把他踢到自己前面去,叫他快点,自己则往人群中挤了挤。
走着走着,前面忽然停了下来。“怎么回事?”哈里大声喝问。
“前面路堵住了,倒了好多棵树,把路给堵住了。”
哈里走上前去一看,果然,道路中间倒了很多树木,树木上还堆满了浑身倒刺的小草,把原本就狭窄的通道全阻断了。这里在亚马逊河边,左边是河,右边是荆棘丛生的灌木,这仅有的一条路是当地人用脚板踩出来的,忽然被堵住了给人带来很大的麻烦,虽不是没办法打通,但如果要把这些木头移开还是要花很大的力气的。哈里现在只想赶快把林木捉起来碎尸万段,不想做这种体力活。
很奇怪,没刮风没打雷,平白无故怎么会忽然钻出这么多断树来,还这么整齐的堆在这里,难道是有人故意捣鬼?哈里走进仔细观察了每棵树的断口,发现上面黑黑的,都有烧灼的痕迹,烧树断木,这显然是人为的,那又是谁这么无聊,花这么大的功夫跑来阻断他们的去路呢?
“砰!——”好像是谁的枪走了火。
“谁在开枪?”哈里大声喝问,却无人回答,过了好半天才有人反应过来:“拉希德,是拉希德!”
“该死的家伙,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乱开枪吗?”哈里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不不不,这枪不是我放的!”
“蠢猪!我知道不是你放的,我在说拉希德。”
“但好像也不是拉希德开的枪。”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刚才不是你在大声叫拉希德吗?”
“拉希德死了,他的脑袋被打开花了,但我不知道是谁干的。”
哈里一听大惊,赶忙三步两步跑过去,在火把的照耀下,他清楚地看到拉希德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头上有一个小小的圆洞,黑色的血液和红色的脑浆流了一地。很显然,拉希德成了第一个猎物。
“难道是他?”哈里的脑子里浮现出林木那略显瘦弱的身形,心底深处的恐惧好象一头被人猛得用银针扎醒的野兽,一下子蹦了起来。就在哈里差点叫出声的时候,附近又传来一声枪响。
“砰!——”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枪声一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爬到地上,一时谁也不敢抬头,接下来的时间里,这里又是死一样的寂静!也不知道刚才又是谁倒霉触了霉头。
“这次又轮到谁了?”哈里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
“是弗兰德!老大,弗兰德出事了。”不远处有人回答道。
“混账,你快过去看看。”哈里推了一下自己旁边的一个人,让他过去看看弗兰德到底怎么样了,那人答应起身,刚把头抬高,远处又传来一声枪响,他应声倒下,头上被开了花。
哈里再也忍不住了,刚才他仔细听了一下,大致辨别出枪声的方位,端起枪就是一阵狂扫。密集的子弹群好象蝗虫群一样的射向一旁的树木,其他人见老大都动手了,也更着稀里糊涂一阵乱扫,只是他们可没听明白枪声响起的方向,子弹好象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飞,前后左右见到有影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梭子子弹,有往河里扫的,有往树梢扫的,大家跟着哈里打得起劲,丝毫没顾及子弹配给问题。
哈里毕竟是这拨人的头,自己胡乱打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对劲,周围枪声响了一片,但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往哪里打,要这样下去不用多久子弹可就打光了,于是他赶紧叫停,只不过现在群情激昂局面不容易控制,等到他把这些人全部叫停时,很多人已经打完两梭子子弹了。
他们这群人可不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国际恐怖分子,既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也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他们平时的工作就是看家护院,守着那些五大三粗的学员不让他们逃跑。这里地势偏僻,平日里老板也很少来视察,加上近些年来这里一直“风调雨顺”,没出现过传说中的学员集体逃跑时间,所以他们的日子过得非常悠闲,枪,虽然都随身带着,但十天半个月也难得开上一枪;刀,按规定都插在靴里,可是几乎所有人平日里都习惯穿着拖鞋闲逛。这样的日子,就算真的是柄宝刀宝剑,恐怕也腐得锈迹斑斑了,况且他们顶多也就算是凑合着能用的菜刀。
平日哈里看着他们个顶个都有模有样的,谁知道现在当真遇到事情又全都成了绣花枕头,刚才这稀里糊涂的扫射,不但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捞着,哈里还差点被旁边人开枪弹出的子弹壳砸伤了眼睛。
“别乱开枪了,他妈的,连别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就瞎打一气,这都谁教你们的?”哈里心中大怒,偏偏对付这帮人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们相互间看看,有没有受伤的?”
听他这么说,大家才左左右右的看了起来,还好,刚才开枪时人人都趴在地上,每人抬头,这样虽然很难打中对方,却也没给对方打靶子的机会。听到己方无人受伤,哈里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下,但他一口气还没吐出来,一个噩梦又当头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