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王庙后的栖霞岭,在寒冷的冬夜里一片寂静。一道黑影快速地从岭前闪过,片刻之后便消失在紫云洞里。
黑影摸索着在石壁的一处有节奏地敲了五记,然后恭敬地站立着静候回音。良久才从石崖里传来一丝低沉的人声:“是长生子么?”黑影应了一声。里面的人笑道:“你这小子,今天不来的话我们就要提早出关了。”随着话音,石壁慢慢中开,亮出一条黑黑的隧道,尽处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三清观主看到食物颇为丰盛,于是点头笑道:“好!等你师祖大功告成,三清观一定得大大的记你一功。”他把一只烤鸭送给三清老祖,然后快速地吞下一只鸡腿,接着说道:“哎,虽说这紫云洞底是东华灵气最旺盛的一处,也是天底下最为适合你师祖修行的所在,却极为潮湿阴冷,又暗不见天日,让你师祖受了不少苦头。好在你师祖功力大进,这苦也就值得了。”
长生子附和道:“是啊,师祖为了本门发扬光大,所作的牺牲实在巨大,让弟子敬仰万分。师父,您老人家为师祖护法,功劳也不小啊!”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三清老祖听了,很是受用,慢慢地吃着烤鸭,顺便指点着长生子修道之中遇到的难题。
三清观主吃完一只烧鸡,随手在道袍上擦了擦,问道:“长生子,你办事历来稳妥,想必没有透露出我们的行踪吧?”
长生子正要答话,却听到三清老祖突然冷喝一声:“闭嘴!”
两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惊呆了。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高瘦男人背负着手静静地站在地道的尽头,暗淡的灯光下依然可以看见他脸上阴阳不调的表情。三清老祖恭恭敬敬地起身道:“老道自与施主分别后,尚不到三月之期。自感往日行事颇有过失,所以一直在闭门思过。不知施主今晚找上门来有何贵干?”他先以三月之约挤兑对方,想让这不速之客无理自退。
修罗圣王冷笑一声:“不是我。”说完看着地道的入口,再也不出一个字。
难道还有比他更厉害的人找上门来?三人心中一紧,目光不由齐齐地移向入口处。
没人敲击石壁,也没有一丝脚步声,但石壁却突然“轰”地一声裂开了。灰尘平息后,三个男人并肩走进。
三清老祖眼瞳猛地收缩,因为这三人身上散发的威势几乎让他站立不稳,但心中恐惧过后,内心里的傲气又突如其来地膨胀开来。他哈哈狂笑道:“莫非你们存心找我老道的麻烦?”话虽强硬,但内心的悔意犹如长江之水,不可断绝。早知会被发现行藏,何不远走高飞换一个无人能找到的地方修炼?想到这里,他狠狠地盯了吓得跌坐在地的长生子一眼。要是早知道这家伙如此脓包,真不如忍受几天饥饿得了。
一个身长硕长的中年人怒喝道:“你杀我爱女,就没想到也会有今天?”
“我道是谁?原来是那妖女的父亲!好,你与我单打独斗,只要你赢得了我,什么事都由你决定!”三清老祖自吸取了龙女的功力之后,自信足可以与天下高手一战,所以先向对方挑战。这一战本就无可避免,如不早作决断,若是等对方几人联手,哪还有他的活路?
“好。”中年人向前踏出一步,如山的压力登时向三清老祖扑了过去。
三清老祖的身影微微摇晃了一下,强稳住身形冷笑道:“你们个个法力高强,如果有人相助于他,我如何是对手?来,你先取了我的性命便是。”说完双手缩于袖中,抬头看着洞顶。他自知远非来者之敌,但仗着身怀宝物,所以先以言语挤兑住其它几人,让他们不能相助。
一个年青人大笑道:“好,你们三个臭道士对他一个。这样总算公平了吧?两位兄弟,我们到外面去聊聊天。”说着率先走出了地下室。刚走出地下室,他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金龙王,不要伤了他们的性命!记住,死人可修炼不了龙女的元神!”
中年人听了,冷冷说道:“我今天不要你们的性命,但我要让你们慢慢地死,我会让你们后悔来到了这个世上。有什么道行,现在就使出来吧。”
三个老道互望一眼,心意相通,立时挥起长剑发动攻击。只见三道剑芒大盛,将中年人团团包围。岂知对手看也不看,双手如花中蝴蝶左右上下翻飞,三柄长剑立即同时被击落在地上。以金龙王之能,就算是人间本领最为高强的修真之士又如何是他五合之敌?
三清老祖大急,念动咒语,一个布袋随风而长,在半空中向金龙王当头罩去。
金龙王大喝一声:“大禹的小玩意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喝声中他十指暴长,已然将那正在变化的乾坤袋抓住,随手便收入怀中。那乾坤袋本是天地间的至宝,虽说不能困住金龙王,但也不至于就这样轻易地被他收了。只因三清老祖力不能及,所以未能完全发挥它的功效。
三清老祖片刻间便连失两招,自知今日不能幸免,斗志全消,慌忙施展遁地术,想迅速逃离死地。金龙王双脚重重一顿,地下室的泥土立时坚愈金钢,哪里还能借地而遁?而洞口还等着三个凶神,仓促之间又岂能由那里逃脱?
就在他张惶无计之时,一只手掌重重地击在他的脑门,他立时便感到全身酸软,再也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其它两位老道见他不敌,立即捡起断剑,直冲向金龙王。他们本事低微,平常虽说也经常做些恶事,但也不是弃师不顾的无耻之人。
金龙王如法炮制,然后提着三人走出了紫云洞。大少见了笑道:“很好,我正要用他们的身体来修炼龙女的魂魄,万万不可失手伤了他们的性命。”
大力神王范强不解,问道:“大哥,天衣大师当真有这样的法力吗?”
大少一听到兄弟提起师父,脸上立即现出庄重的神色,口中说道:“我师父虽已年老,但在仙界却是无人可及的高手,这等事确还难不住他的。昔年我与柱天一战后,仙帝就曾请我师父为柱天招魂安魄,但我师父向来厌倦柱天的狂妄无礼,于是借故闭关不出,一直让仙帝怀恨在心。五千年过了,不知仙帝有没有借机与我师父为难?这可让我担心得很。”
修罗圣王笑道:“大哥,你如今神功大成,何不早点去看看师父?我们兄弟三人齐去,也好让那些醉仙梦死的家伙心里早些安稳。”
“看到我们三人齐去,只怕他们心里更不安稳了。你以为我们还是五千年前守护三界安宁的英雄吗?如今三界太平,在仙界看来,我们三人是尾大不掉了。两位兄弟,你们还是安心呆在东华吧,我一人去就可以了。”大少没和兄弟们细说当天在华山问仙石前的故事,也没有把心中对仙界众神的烦恶之情吐露出来,所以只能苦笑。
金龙王笑道:“战神,如今东华大患已除,你该安心才是。今日喝酒味同喝醋,不如明晚让我请三位到醉仙楼喝个痛快?”
范强见大少点头,急忙说道:“大哥,我们与金龙王本是生死仇敌,此番相助他本就大违仙界律条,如何还可以再次同桌共饮?”
大少奇怪地看了自己的二弟一眼,没有理他,转头对金龙王说道:“这两位老道我带走了,另一个作恶不多,也就放了吧。我办事,你就放心,定要还你一个活生生的乖女儿!”
金龙王随手给两个老道加上了禁制,一声长啸,开天豹飞身而来。只听得暗夜里金龙王的大笑声久久回响:“你现在叫小的们全部撤离!自此以后,有谁在人间生事,定斩不饶!”
开天豹大喜,欣然领命而去。他也不想在人间为恶,尽管在这人间他还有很多事情看不太顺眼,但总的说来,他还是喜欢人间的生活,喜欢这些每日里忙忙碌碌的人们。何必要破坏人类幸福美满的生活?
大少看着金龙王问道:“金龙兄如今要作何打算?”
金龙王脸上一丝笑意慢慢荡漾开来,说道:“我是东华市长,自然还是做市长。我要人类都过上幸福平等自由的生活,以补我五千年前的罪过。战神,你呢?”
大少笑道:“我说过救你女儿一命,自是先做这事。做好这事后,我就要再做一件惊天动地之事。那就是,重整仙界!”他说完这句话,脸上一脸坚毅狂放之色。
金龙王大惊失声:“你莫不是疯了?你只是仙界守护神,手下兵将无多,怎能与几百万神兵神将对敌?”
“仙帝之子柱天在人间为恶,又被我杀了。我不反仙帝,他迟早也会杀我,不早点行事,反为他所谋。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何不早日建功立业,难道要一辈子屈居于无能者之下?”大少一时间战意昂扬。
金龙王沉默片刻,毅然说道:“好,大不了我也再反他一回。我们联手,何愁大功不成?”他心中一热,登时把五千年前仇恨放在一边。本来就是肝胆相照的仇敌,此刻恨意全消,为何不能生死与共?
“你有自己的事业,就不必插手这事了。你正在做的事才最重要,不要辜负了东华百姓才好。”大少大笑着拒绝了金龙王的盛情。
当年金龙王能在仙界兴风起乱,难道堂堂战神反而不行了吗?他不信邪,所以不想借助金龙王的力量。内心里他还是渴望与金龙王再次大斗一场,这样的敌手天底下能有几个?
金龙王似是知他心意,猛然又想起一事,于是郑重地说道:“仙帝贪恋酒色,法力已不足为惧。但他还有二子,八千年前就在修习大梦神功,我作乱时他们刚好修到大梦不觉的阶段。他们在入睡前与我交过手,二人的法力并不比我差多少,现在他们只怕要醒了。至于我嘛,有朝一日我自会与你大战一场!”
大少听了,脸上似有忧色,继而便是神采飞扬。越是困难,他越是知难而上,从不畏惧前途一路风雨。修罗圣王见了,心中暗暗欢喜。他本来就不服仙帝,只听从大哥的指挥,如今听到大哥竟有取而代之的想法,自然惊喜交加。只有大力神王脸色有异,象是极为担心往后之事。莫非在NBA打球赚了太多的美金,就贪图起人间的安逸享乐?修罗圣王看在眼里,心中大是不快。
金龙王不再多话,大笑着与五千年前的仇敌拥抱告别。这一次拥抱,两人就此成了生死不渝的朋友,这可是五千年前所不能预料的。能与战神成为朋友,这本是极大的荣耀,再加上爱女活命之事前景光明,所以金龙王心中愉悦可是多少年来都不曾有过的。
就在秦照天心情终于好转之时,他的得力副手康继祖副市长却烦恼不堪,彻夜未眠。因为他今天已经收到了中央的调令,调离东华前往内蒙鄂尔多斯市担任市长的经济顾问,一同下来的还有秦照天市长的停职审查令。他想不明白,在没有妖兽作乱之前他们两人通力合作,大力变革,把东华整理得有条不紊,经济持续繁荣,民心安定,简直可以说是劳苦功高。为何上面要一下子就把两大变革的首脑人物全部撤离?这里面必定有妖兽作乱的原因,但康继祖的直觉告诉他,其中定有更多更重要的其它因素存在。
凌晨时分,妖兽们全都悄然散了。包围东华的部队开进城来,在大街上来回巡逻。人们从电视早新闻上得知了妖兽散去的消息,又亲眼见了无数的子弟兵手持武器耀武扬威,心中大是安定下来,于是重新开始原来的生活。
秦照天一早来到办公室,却发现康继祖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等着。他笑了笑说道:“康老师,你来得正好。我准备立即发表演讲,好让市民全身心地投入到正常的工作和生活中去。你文才出众,演讲稿就由你来写。怎么样?”
康继祖无言地摇了摇头,把自己的调令递了给他。
秦照天一看,怒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我的副手,要把你下调也要征求我的意见才行,怎么可以如此专权?”他拿起电话,准备向国家最高行政长官问问康继祖的调令一事。但只见康继祖突然伸手按下了他的话筒,苦笑道:“秦市长,你再看看这个!”
秦照天看了片刻,只觉得那停职审查令上血红的印章红得极为凌厉,象一把刀,深深地刺疼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