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秦照天带领开天豹等人,整日里忙着安顿外来民工的工作和培训,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好在民工们大都朴实,虽说文化程度不高,但野蛮凶悍的人其实不多,生性好吃懒做的人更是少数,一时间齐安倒也并没有再出现往年的混乱形势。话虽如此,孙飞虎还是带着手下抓了十来个飞车抢劫犯,其中最小的竟还不足十六岁。但公安局长艾丹竟从这个少年身上意外发现了去年齐安第一富商被绑架沉河的线索!他大喜过望,推荐了孙飞虎做了联防队长,自己带着专案小组成员每日里侦查此事。
正月总算是平安过去了,这一天秦照天破天荒没有去上班,在家看起了数百年前著名的网上原创小说《紫川》,不由深深地被运筹帷幄、智计定国的紫川秀所打动,若是当年自己也能象紫川秀这般与战神作战,输的就未必是他了。想到这里,他实在有点佩服作者老猪,不免感叹人间实在是藏龙卧虎之地。正在长吁短叹间,门铃响了,开门一看,竟是艾丹和孙飞虎两人。他笑问道:“两位联袂而来,莫非有要事商量?”
孙飞虎笑道:“我来报喜,艾局却是报忧。艾局认为我捉拿飞车贼有功,所以推荐我做了联防队长。哈哈,我现在可是国家工作人员,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骗吃骗喝的混混老大啦!”
“好,不过你要加强对手下那帮人的管理,最好是给他们安排好正当的工作,有困难的话可以来找我。艾局长,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艾丹脸色凝重,从公文包里拿出厚厚一叠的材料和照片,一言不发地放在了秦照天面前。秦照天粗粗一看,不由心惊。原来材料里记载的全是县长李登云的大舅子城监大队队长林汉为恶乡邻的事实!其中最让他震惊的是林汉涉嫌绑架当地第一富商并将之沉河的刑事大案!看到这里,秦照天猛地一掌拍在桌上,怒喝道:“如此穷凶极恶之徒,你为何还不把他逮捕归案?”
艾丹正色答道:“林汉借着李登云的关系,关系网已经遍及齐安的每个角落,任何部门的头面人物和他没有不清不白关系的已是屈指可数,连刑警大队也有他的人在。我区区公安局长,又如何动手?”
“混帐!你身为公安局长,天职何在?快,立即下令,火速逮捕林汉!”
“是!”艾丹被骂,竟然丝毫没有火气,拿出手机打起了电话:“我是艾丹,现在我命令你们一分钟之内冲进林汉的别墅,将他逮捕!”打完电话他便哈哈大笑说道:“我是听从秦县长的命令行事的,所有的事情自然有秦县长全力主持!”
秦照天一愣,终于反应过来,笑道:“原来是早有预谋!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些照片就是飞虎的战绩吧?”孙飞虎得意地笑道:“我的人做大事不行,做这些小事倒不在话下。”他手下几百人整日里在街头巷尾、茶楼酒店闲逛,林汉所做的事有几件能瞒得过他们的眼去?
当晚,电视台就播出了城监队长林汉被捕的新闻。电视里艾丹慷慨陈词,痛数林汉为恶行径,最后话锋一转说道:“所有的一切,都由秦照天县长亲自出谋划策,没有他凡事亲为,我们又怎能顺利地将林汉捉拿归案?总的说来,通过这件事,我对秦县长的景仰之情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于是第二天的早报上便登出了艾丹亲自出席了发布会的原话,人们纷纷议论道:“原来是秦县长亲自安排的!我就说嘛,林汉为恶已经是万人皆知之事,为什么一直要等到秦县长来了才抓呢?”“秦县长以前做东华市长时就是嫉恶如仇的人物,没想到他倒了大霉依然本色不改,实在是真英雄真豪杰!”一时间,秦照天的声望如日中升,大街小巷的人们无不将之挂在嘴上。
李登云家的客厅里,围坐着十几个齐安各界的头面人物,大家都沉默不语,等着主人来发言。李登云猛地将手中的烟蒂掐灭,冷笑道:“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让林汉闭嘴,否则我们全完蛋!”
“李县长的意思是让林汉永远都不能说话?这事好办,交给我就行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点点头,冰冰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说道:“有谁多说半个字,林汉就是榜样!”
李登云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开,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本是科班出身,想当初也是豪气干云,立志要做出一番丰功伟业,却不料抵挡不住妻弟的诱惑,致使如今是惶惶不可终日。只有林汉死,他才能保住现有的地位和家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自己刚从说的话,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如果东窗事发,他又将置自己于何地?真是悔不当初!他长叹一声,打开一瓶茅台酒,喝得个人事不知。
林汉无疑是个聪明人,所以他每次被提审从来没有说错过一句话,每每被问到要害处,都被他巧妙地避开,所以审了三次都只问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也不着急,虽然现在没有人保他出来,但总会有人来保他的,因为那些人有太多的把柄掌握在他手里。皇帝不急,太监急什么?
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他起得很迟,细心地梳洗了一番后,甚至还有心情脱光了衣服赤条条地躺在床上唱情歌,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虽说距离他上庭只有三天了,但今天他还是决定什么也不想,只想尽情地放松一下,因为他坚信这三天之内,他必定能脱离苦海。上法庭?他不急,那些平时拿了他大把好处的人难道也不急吗?
深夜十二点钟,他还没有睡着,依然在想着以往的无限风光,这时牢房门突然开了,一个肥大的身影悄悄地走了进来。他大叫一声:“谁?”暗处的黑影轻声答道:“老林,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可没有忘记,所以特地给你送点酒菜。”
林汉笑道:“也难得赵所长还记得我的生日,多谢了。要不,你也陪我喝一杯?”来人干笑道:“我还是避点嫌疑吧,免得有人说闲话。至于你的事,李县长早有安排,就在这两天会帮你办好的。”
“好吧,我不送了。”林汉轻笑一声,从床上翻身而起,迫不及待地大吃大喝起来,很快便把酒菜一扫而光。好久没有吃得如此爽心了,他满意地拍拍肚皮,正准备上床睡觉,突然感觉肚子里一阵奇疼!
他脑海里念头一转,心中立时明白过来,怒骂道:“你们这些龟孙子好狠毒!竟然要杀我灭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但任由他怎么骂,肚子越是疼了,眼冒金星,他自知死已不远了。但心中的恨意如何能消?
“我可以救你。”空空的牢房里突然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林汉有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跪在地上说道:“救我!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那人影笑道:“我不需要你的任何东西,因为你现在想做的就是我想做的。只要你按自己的心意做,我就不要你回报什么,否则我就要取回你的性命。”来人随手塞了一颗药丸到了他的嘴里,然后慢慢消失在牢房里。林汉呆了,口中喃喃地说道:“神仙,你也可怜我啊。好,我定要让那帮畜牲全盘完蛋!李登云啊李登云,你既不仁,我也不义!”
三天之后,审判结果出来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林汉将他平生为恶之事交待得毫无保留,同时,他还把所有替他打点一切、助纣为虐的大小官员全数供出,首当其冲的便是他姐夫李登云县长。根据林汉的交待,李登云仅从他手中前后就收受过三百多万钱财物品,从他介绍的朋友那里收受的钱财更是远远超出了三百万!走出审判庭,他心中一阵轻松,突然看到了他姐姐正呆呆地站在门口。他心中一阵难过,正想说些什么安慰她,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的不是责怪,不是痛恨,只有深深地绝望和无助。一个人真正绝望了,多说什么又有何意义?
消息一传出,还不等秦照天有什么行动,另外两个副县长立即大刀阔斧地干了起来。他们早就有取而代之的强烈意愿了,这大好良机岂能错过?于是反贪局、审计局、检察院、法院全都日夜不停地加班,很快和林汉一案有关的官员统统落马。最惨的自然是李登云,所有的财产全部充公拍卖,自己也被收押候审。等上面派来的陈专员到达齐安时,所有的一切都已水落石出,但这功劳自然都与秦照天无关了。
陈专员是个嫉恶如仇的人物,在接受新闻媒体采访时,他义正严辞地说道:“我们要把李登云的财产拍卖会搞得隆重一点,要起到警醒世人的目的。我们就是要人们看清楚,为何一个党中央费了大量心血培养的干部会堕落成这般模样?如果把共产赏员所犯的错误都遮掩过去,以后人们哪里还会信任**?”
坐在一旁的齐副县长立即接着说道:“对,我们的党决不能容忍李登云这样的败类存在!”参加发布会的人听了,信心无不坚定起来,所有的记者们都把报道写得义愤填膺,正气凛然,让整个齐安人心大振。
拍卖会定在三月初三,现场人山人海,竟比往日高新科技成果展览时热闹许多。倒不是人们不爱科学,毕竟高新科技和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有着很大的距离,而看贪官的悲惨下场却是非常符合人们的仇恨心理。李登云在小小的齐安上任期间贪污受贿了一千多万,岂不激起民愤?甚至有幼儿园的老师用几根长绳将小朋友们的胳膊绑住,两端都由老师牵着,手里举着小国旗,乐乎乎地来到了拍卖现场。
有个老者好奇地问那个长着浅浅雀斑的年青女老师:“老师啊,你们为什么带着小朋友们来到这里?就不怕祖国的花朵受贪污**的毒害吗?”女老师生气地说道:“您老人家不知道吧?反贪反腐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要从学校抓起!”说话间,那满脸浅浅的雀斑显得格外漂亮动人,让在旁看热闹的几个小伙子眼睛都直了。
但拍卖会的工作人员请示了领导后,不让那些小朋友们进去。小朋友们生气了,高呼:“打倒李登云!打倒反动派!”有个年青人正想找机会认识年轻女老师,见状突然福至心灵,立即振臂高呼:“打倒看门狗!”小朋友们随即齐声叫道:“打倒看门狗!”喊得甚是整齐响亮。工作人员无不满脸通红,给小朋友们让开了道路。女老师感激地看了那小伙一眼,让那一见钟情的人幸福得飘然欲仙。
拍卖的东西品种繁多,古玩字画,金银珠宝,名贵时装,高档家具,还有三套别墅,各种名烟名酒更是不计其数。每件物品下方都配有文字说明,能说清楚的都说明了物品的由来。那写说明的人一看便知是才华横溢之辈,寥寥数语便把李登云的丑陋面目勾勒得一览无余。
很多人来并不是来拍卖的,他们只是想看看贪官的下场,所以拼命地拍照摄像,好拿回家做家庭教育。一时间相机的闪光灯齐闪,摄像机从不同的角度拍摄,这个场面竟比香港天后张琳演出的场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拍卖会很快开始了,但成交价格都不高,没人愿意为贪官用过的东西出高价,有很多连成本的一半也不到,那几件价值几万的时装更是无人问津。拍卖师无奈,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老婆穿着李登云老婆穿过的时装,只怕自己和她睡觉的兴趣也会丧失得一干二净。
最后拍卖的是两幅国画,那两幅画已经很旧了,看起来也好象从没有打开过。当拍卖师把画挂起来时,正在旁观看的开天豹大惊失色!原来两幅画上的人都是秦照天!
其中一幅画中的秦照天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一株古树,仿佛白痴一般。另一幅画依然是秦照天,他被几个黑甲武士押上了一个高台,台下站着一名道士。但这幅画里的秦照天神情却潇洒自如,哪象一个上了断头台的人。
此画一出,有人登时就叫了出来:“那人怎么象秦县长?”“是啊,这可奇了。不行,我得把这两幅画买回去,不能落于他人之手,免得坏了秦县长的名声。”
于是大家纷纷叫价。由于秦照天在东华时名头就非常响亮,这次除恶又是首功,人们不由对他产生了祟敬之情,价格倒是一路飚升。最后一个神情坚毅的大汉以每幅一万元的高价卖走了这两幅画,这可大大出乎拍卖师的意料之外。
回到住处,开天豹打开这两幅画,仔细研究了很长时间。最后他断定这两幅的人不是同一个人,相貌可以变化出来,但有些东西是没法装出来的。断头台上的人肯定是金龙王变化的秦照天,而神情呆滞的人肯定是真正的秦照天。何不到东华去看看真正的秦照天?
东华市智达精神病院,开天豹直接来到了一个病房的窗外。四周很静,草地还未变绿,古树却依然苍翠欲滴,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丝毫异样。但他往屋里看去的时候,顿时心如雷击。原来真正的秦照天就以画中那个姿势坐在床上,呆望着窗外的古树!连呆滞的眼神也是一模一样!
开天豹走近,隔着窗说道:“先生,屋里气闷,不如到外面来透透气,我陪你说说话。”
病人毫不理睬,仍保持着那个姿势和表情。这时过来一个护士,摇摇头说道:“这个病人是秦市长的哥哥,他可怪了,一天到晚就这样坐着,连秦市长来了也不会理的。”开天豹无奈,正想回到齐安,突然想起了新交的朋友葛长风足智多谋,何不听听他的高见?
葛长风正在办公室里看报,见开天豹到来,喜道:“豹兄,你怎么有空来看我啦?走,我们先找个地方喝几杯!”
“我可忙得很,哪有时间和你喝洒?下次吧。不过,我有事要听听你的主意。请先看这两幅画。”他把画平摊在桌上,两眼眨也不眨地瞪着葛长风。
葛长风细看良久,抬头笑道:“这容易,豹兄你放心就是。”他随即打电话到市国画协会询问了几个名气较大的鉴定师的电话和地址,然后分别给他们打了电话,并立即派出了警车去接。老鉴定师们先是大吃一惊,各自和其它人联系一下才放下心来。
在葛长风的会客室里,鉴定师们轮流鉴定了那幅秦照天呆坐的画,都说不上所以然来,只有一个老者坐在角落沉吟不语。显然,那老者是东华国画界最享盛名的鉴定师,其它的鉴定师讨论良久之后,最后请他来定论。
老者看了葛长风一眼,欲言又止。葛长风心知他不愿在这种场合下说话,连忙请他到自己的办公室。
老者坐定后,慢慢地说道:“我在五十年前见过一个画师,那时他有一百多岁了。他的画笔法也不见很好,但却卖得很俏。这其中有一个缘故,因为人们传说从他的画中,能预知未来!这幅画的笔法笔意与他的一模一样,我能肯定是他的作品,而且至少是一百年前所画。只不过,画上这人与秦市长如此相貌如此相似,所以我就不敢胡言乱语了。”
开天豹听了,问道:“老先生五十年前见到他时,他已经一百多岁了,现在只怕也过世了吧?”
老者笑道:“未必。那人是修道的,精神健旺得很,在世的可能性比较大。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北京周口店的松鹤道观里。”
开天豹大喜,和葛长风道别后,当晚来到了北京周口店税骨山上空。满天星光下,北京猿人遗址保护区显得特别安静祥和,仿佛一个胸襟博大的老人,无声地向世人倾诉岁月的变迁。这已是世界上保存最为完善的古人类遗址,山林茂密,不时可以看到鸟兽自由懒散地山林之中漫游。博物馆及附近的建筑物里也是寂静一片,只有零零星星的几盏灯火,点缀着古老历史遗迹的无尽夜色。
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了一处道观。道观里没电,只有一盏油灯在忽明忽暗地亮着,一个人影正弯腰挥毫在桌上涂划。开天豹快步走近窗前,朗声说道:“老道长,我有要事请教。”
那个人影听到声音,直起了身子,答道:“请进。”
道人怪异之极。头发虽已全白,但脸上并无多少苍老之色,身体也颇为轻健,哪象一个一百多岁的人?看到开天豹的神情,道人笑道:“我已经一百八十岁了。来见我的人都为未来而来,想必你也不例外吧。你说,有何为难之事?”
开天豹默默地把两幅画放在桌上,摊了开来。那老道脸色大变,半晌才说道:“此事实有天机,非人力所能为。”从此再也不说一句话。
无奈之下,开天豹收起画,拜别老道慢慢下山。到山脚下时,他突然听到一阵琴声隐隐从道观里传出,有如天籁。他当年为了讨好龙女,也曾认真研习过音律,闻琴声虽然脱俗高洁,但抚琴者似有心事难以排谴,隐约有不吐不快之意。他心中大喜,立即上山。
老道正在月下抚琴,一只青鹤在他身前随着韵律翩翩起舞,见开天豹返回,琴声中不足之意尽去,当真如行云流水,宛转去来无不如意。
一曲已毕,老道微笑道:“你既知我心意,当能解开此劫。回去后,让画中人自已看画,还需从画中老道求解。”说完大袖一挥,飘然入内。
开天豹默想话中深意,竟自暗暗出神,良久方才驾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