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看着李小丽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声说道:“二弟,你先回来。我们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喝酒,却不回这里了。”他不愿再看见李小丽悲伤欲绝的模样,所以借机支开了她。秦照天如何不明白,一言不发地背起他,大步走出了女娲庙。
庙外寒风渐起,但真正让秦照天感到寒冷的并不是风,而是背上的人!大少的身体冰凉一片,就算是秦照天将功力传送过去也是泥沉大海。
风越来越大,将大少的长发吹起,仿佛也将他的烦恼都吹到了脑后。他大笑道:“二弟,当年你我一战,也是今天这般天气。你还记得吗?”
“自然记得。记得又如何?只恨这老天!”秦照天突然发声长啸,声音远远地传了开去,惊起了一大群飞鸟。他心中如何能平?自己的血海深仇苦不能报,而五千年来真正的知交也朝不保夕,这世间为何有这么多不公平之事?
大少并没有劝止,因为他知道对方满腔的悲痛需要发泄,但当他自己回想往事时,也不禁眼眶也湿了。这世上,有很多关心他爱护他的亲人朋友,也有许多需要他帮助的处在困难之中的人们。这一切又如何能放得下?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已到了附近的一个小镇上。
石门镇是个很繁荣的小镇,由于正在下雨,所以人们都坐在没街的店铺里无精打采地看着漫漫雨丝,一边说些不着边际的玩笑。突然有人叫道:“快看,有两个人来了!”
虽是雨天,但来往的客人也并不少,只是这两个人有点与众不同。他们周围是空荡荡的一片,一点雨星也没有,所以他们的衣衫还是干的。大白天见鬼了?人们睁大了眼睛,然后又摇了摇头。来的两人相貌与常人并无区别,只是那被人背着的年青人脸色苍白,一脸病态。哪有半点象传说中的恶鬼?不是恶鬼,必是神仙之流,所有的人们都停止了寒暄,眼里露出无比崇拜的目光。原来这世上真有神仙的!
秦照天径直把大少背到一家小酒店前,冷冷地看了四周一眼,推开了酒店的门。酒店里人不少,大都借着这难得的雨天,一起聚聚,喝几杯老酒。
他找了一把太师椅放在屋子中央的酒桌前,尽量让大少坐得舒服一点,然后自己随便找了把椅子,面对着门口坐下。女服务员见他带着病人,忙上前说道:“先生可是来避雨的?请到边上的桌上去坐吧,我们还要做生意的呢。”她见大少一脸病容,心里早就有了几分不快。
“你怎知道我们不喝酒?小姑娘,给我们上三十斤最好的酒,掺半点水我就不付酒钱的。”乡下小镇米酒素来味美,大少一想起来就酒意大作,连生死大事都放在了一边,哪里还会计较那女服务员的脸色?服务员见生意不小,连忙赔笑道:“我们这里是百年老店,酒里从不掺水的。但先生你能喝酒么?”
他面色惨白,就连嘴唇也已乌青,只要不是瞎子就可以看出他身患重病。有个中年人当即笑道:“这世道真是怪了。快要死的人居然来喝酒,我活了四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秦照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四十年可真是白活了。”那中年大汉的眼睛与他目光相触,只觉心头如受重击,哪里还敢说半句话?
“快给他们上酒。”一个打着油纸伞的黑衣人走了进来,冷冷地说道。接着又有三个同样打扮的人走了进来,每人占据了小酒店的一个角落,对大少两人形成了合围之势。小屋里立即充满了一股杀气!众人不知怎么回事,但见空气中弥漫着无比沉重压抑的气息,心中突然惶恐起来,胆小怕事的人顾不得喝完杯中残酒,匆匆结了帐便逃出了店门。
酒是好酒。大少与秦照天连干三海碗,一齐大笑道:“果然没掺半点水!”就在此时,秦照天身影一闪,手中长枪已刺入了一个黑衣人的咽喉!那黑衣人做梦也想不到他的枪来得如此之快,还没反应过来就已成了枪下之鬼,连元神也没来得及逃出。酒店里那些看客,无不齐声大叫,撒退便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他两条腿。
另外三个黑衣人立即飞身上前,但此时秦照天却已经收枪坐回了原处,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举碗笑道:“昔年李太白诗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我今日也要效法于他,三碗便杀一人。只不过我今日之威比之李太白又如何?”
“有过之而无不及!兄弟,再来三碗!”大少审视了三个黑衣人几眼,似是在替秦照天挑选下一个要杀的对象,之后微笑着举起了酒杯。虎死尚不倒威,何况战神身边还有一个叱咤风云的金龙王?剩下的三个黑衣人脸色大变,开始慢慢地退后,回到了原处。
三碗转瞬即过,大少斜指一个身形较为瘦小的黑衣人说道:“此贼獐头鼠目,瞧着实在喝不下酒。兄弟,你不妨先杀了他!”
“好!”秦照天金龙枪霍然出手,向那黑衣人大步跨出。其余的两个顿时长舒了口气,心中暗呼庆幸。他们本来功力不弱,但先前被秦照天一枪立威,早就已是惊弓之鸟。但秦照天的身影又是一转,长枪突然已刺入了一个高个子的咽喉!
“好个声东击西之计!”大少鼓掌笑道。
屋子里幸存的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突然一齐撞破了墙壁逃逸。总算不要面对那个杀人狂了,他们心中有说不出的轻松愉快,但随即笑容便凝固在脸上,慢慢地栽倒在地。过不了片刻,他们的身体就开始慢慢地消融,之后便化作了一滩血水!
一个古装儒生从窗口飘然而进,笑道:“我这几个手下太不争气,死得甚好。”
秦照天双眼一翻,冷冷地说道:“死在我手里的那两个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死在你这个老毒物手下的两个却必定死不瞑目。他们死时一定在心里骂自己瞎了狗眼,看错了你!”来者是仙界数千年之前第一使毒高手,他如何能不识?
“我不能容忍手下临阵脱逃,所以他们必须死。”书生一点也不生气,鼻子一皱,笑道:“果然好酒!不知能否请我也喝几杯?”
一直在默默喝酒的大少抬起头冷然说道:“我生平不与三种人喝酒。第一种人,是贪官污吏,跟他们喝酒会被世人耻笑,说不定还要遗臭千年。第二种人,是为富不仁者,跟他们喝酒会沾上满身铜臭,有辱斯文。第三种人,是一肚子坏水的卑鄙小人。你要命书生也就算是第三种人吧,凭你也配和我喝酒?”
要命书生的脸色终于变了,冷笑道:“战破天,我看你模样便知你寒毒已入心脉,死在顷刻,又能横到什么时候?各位,你们还不现身吗?”话音未落,又有三个一模一样的人破墙而入!
秦照天和大少的脸色同时变了。因为这三兄弟的名气之大,实在非同小可。相传他们三人曾与天衣大神恶斗了三天,方才被天衣以天衣神功将他们打入镇妖塔之下!
大少笑道:“二弟,我师父昔年提起人面兽心三兄弟,实在是惋惜得紧,说他们虽然为恶多端,却也不失为光明磊落的汉子。只是不知他们为什么会堕落到和要命书生这等小人混在一起?可惜,可恨,可恶!”
三兄弟齐齐地看向要命书生,同时冷哼了一声,目光中敌意甚浓。要命书生哪里料到大少一句话就会挑起内乱,心中惶恐之极,立即退开了几步。老大转头目视大少说道:“战神,我们敬重你,先让你喝个痛快再送你上路。”说完在旁边的桌上坐了下来,看着大少与秦照天两人喝酒。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个不停,也不管强敌在旁窥侍已久。大少忽然一拍桌子,大呼道:“不平之事何其多?但愿长醉不复醒!只是这世间又哪里少得了你这个一心为民的东华市市长?二弟,今日别过,你好自为之,待得荡尽世间不平事,方来见我!”
大少话中之意,秦照天如何不懂?只是他又如何放得下五千年来肝胆相照的仇敌兼兄弟?他大笑道:“大哥何出此言?人间之事,我还管它作甚?来,干了此杯!生死都是兄弟,不同来,却同归!”
“好个不同来,却同归!”一个女子声音从门外传来,娇笑道:“我也可以喝一杯么?”一个容光焕发的美丽女子施施然而进,径直在大少身旁坐下。
大少暗暗叫苦,但秦照天一见李小丽的脸色,心知有异,莫非她找到了无根草?他按压住心中狂喜,抢在大少之前佯怒道:“好个不懂事的人间女子!此地岂是你可以随便来的?喝一杯之后立即就走!”
人面兽心三兄弟的眼睛立时亮了,同时大笑道:“不忙走,慢慢地喝!”他们三兄弟平时贪色如命,眼见如此丽色,看一看总是好的,哪里肯轻易错过?
李小丽倒了一杯酒一气喝干,脸上登时红霞升起,痴痴地看着大少说道:“大哥,说不定此地便是我们的毙命之所,所以我有一事一定要亲口问你。”她略略一顿,接下去说道:“大哥,你心里真正爱着的女人到底是谁?”她在仙界曾听到大少在众人面前回答洛河女神的问题,心中其实已经明白大少当年爱的就是她自己,只是没有亲口问他,不免心中遗憾,于是问了出来。
大少想不到她竟然在危急关头问起这个问题,心中大是为难,沉吟良久方才说道:“小丽,此时此刻,我若欺骗于你,那就对你太不公平了。本来我以为今生只会爱你一个,但这次到了仙界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好女子才是我的最爱。小丽,你不必伤心,这就去吧。”
李小丽竟然毫不动气,笑问道:“不知那人是谁?想必她有沉鱼落雁之容了?”
“她就是我五千年前的侍女。在我眼里她自然美艳如花,就如同在你在我眼里一样。只是我生前负她太多,此刻明白过来,决计不肯再伤她半分,只好对不起你了。小丽,我死在顷刻,实在不想骗你。原谅我,好吗?”大少把这话说出,呼吸都已经跟不上来了。
李小丽脸色更加娇艳,慢慢地倒在他怀里,轻声说道:“大哥,听了你的话,我心里真是欢喜。你是爱她的,但你也爱我,你是没有办法才舍弃我的,是吗?不过,我有办法让你两个都可以放心地去爱,只是你要如何谢我?”说着两片红唇已经吻在他的唇上!
死在顷刻,李小丽也未绝情而去,大少如何不感动?正想深情地给她最后一吻,却忽然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她嘴里缓缓送来!莫非是无根草?他心中一喜,全力去吸食那股暖流。片刻之后,那股暖流在他丹田之处化了开来,慢慢驱散着他丹田之处的寒气。
秦照天对人面兽心三兄弟笑道:“小伙子小姑娘的,自然不怕难为情。你们都是些老掉牙的家伙了,不如站开点,远远地看着他们表演不行吗?”
“给他们几分钟时间吧,免得小姑娘说我们不解风情。”人面兽心的老大干笑一声,带着两个兄弟退开了几步。要命书生自然也退了开来,但四人的站位依然保持了合围之势。他们已经稳操胜券,自然也不在乎多等几分钟。
十余分钟过去了,但热吻中的情人并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只让人面兽心三兄弟看得妒火冲天。老三大喝道:“战神,我们给了你面子,你还不知足吗?快快停下,否则我们就要杀过来了!”说着手持宝剑,大步上前。
秦照天狂笑道:“打扰别人谈情说爱,岂不大煞风景!无知小儿,先与我大战三百回合!”说着长枪一抖,迎面向老三刺了过去。
人面兽心的老大与老二见老三连连退后,于是大叫道:“我们三兄弟向来并肩作战,金龙王,得罪了!”两人一加入战团,登时把局势挽转了过来。但秦照天丝毫不乱,反而越战越勇,虽处下风也不见得立时就败!要命书生见他们一时间不能分出胜负,心中不免惶恐,大喝道:“三位老兄,还不杀了金龙王,更待何时?”
三人听了,同时狂喝一声,三柄长剑光茫暴涨,将秦照天的长枪牢牢压制。不出三十招,秦照天必不能挡!
眼见不可一世的金龙王就要死于非命,要命书生得意地大笑起来。就在笑声未绝之际,一道人影急闪,然后就是三声闷响!人面兽心三兄弟哼也没哼一声,立即倒在地上死去。他们本在全力攻击秦照天,后背要害之处空门大露,哪里躲得过大少雷霆一击!这一次他们是彻底解脱了。大少身集自身与柱天的功力,此刻掌下绝不留情,早把他们的元神全都震散,哪还有活命之机?
大少扬声长笑道:“妖魔小丑,何足为患?二弟,你看我手段如何?”
秦照天呵呵笑道:“大哥的手段自然是无话可说,但谈情说爱的本事却更是天下无双。佩服佩服!”
要命书生大惊失色,正想逃逸,却被秦照天拦住。他慢慢地退后,目光闪烁之后便大笑道:“你们不能杀我!否则我就把万虫之祖放了出来,让人世间成为地狱!”
万虫之祖乃天地间毒物的老祖宗,自然剧毒无比,当年就曾在人间闹出了极大的灾难,如果不是神农勇尝百草找到了解毒之法,人间早就变成了修罗场了。仙帝被神农的勇气感动,号令众神诛杀万虫之祖,自此人世间再无半只留下。但要命书生却偶然在仙界找到了几只,在他的秘术培养之下,这些虫子的繁殖能力更强大了,而且已经完全通灵,可以随着他的心意而攻击敌人,或是传播疾病,或是进行快速繁殖。
“小小虫子,又何足道哉?要命书生,此刻你已在劫难逃!”要命书生阴毒无比,大少不想再留此人口,立即飞扑而上。
要命书生狼狈躲避,百忙之中十指连弹,几道红光飞到了空中。李小丽知道万虫之祖的厉害,立即飞身上前挥剑将那些小虫全数击杀。
砍成两半的虫子在空中挣扎片刻又活了过来,数量却多了一半,随着李小丽的挥剑加快,小虫数量大增,一时间让她心惊胆战。这可不是好事,让它们随意增生,还有谁能挡得住它们无孔不入的攻击?
金龙王见势头不对,口中吐出一道烈火,喷向室内越来越多的小虫。但小虫竟不畏烈火,在烈火中穿梭自如,这可让三人大吃一惊。
大少心知不能让小虫再繁殖下去,哪怕是一只逃脱,都会给人间带来无尽的灾难,于是大喝一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些小虫慢慢地圈在了一起。他已经能控制好自己的气流,就算是万虫之祖再厉害,无不能突破他的真气圈。
书生狂笑道:“这些虫子杀不死的!它们有灵性,能够寻找机会自己逃出。到时天下必定大乱!”他有恃无恐,越发得意起来,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
秦照天笑道:“无知之徒,你看我这是什么?”他从口袋里拿出乾坤袋,将大少真气圈住的虫子收了进去!他这乾坤袋从三清老祖身上得来,一直带在身边,不想今日派上了用场。
要命书生脸色大变,突然跪地求饶道:“战神,金龙王,我也是受了仙帝的胁迫。如果不听命于他,我就没有解药,一个月之后便要落得个全身腐烂而死。否则借我一万个胆我也不敢与你们为敌啊!这一次,你们就放过我吧。以后如有差遣,我万死不辞!”话未说完他已经声泪俱下。
大少看了秦照天一眼,不知如何是好。他五千年前虽然斩妖降魔无数,却从没有杀过跪地求饶之人。然而不杀了这恶毒的要命书生,岂不是自留大患?
秦照天笑道:“要命书生,如果你说的是实情,倒也情有可原,罪不至死。你走吧,以后万万不可再助纣为虐!”
要命书生闻言,立即从地上爬起来,飞速从窗口飞身而出。只是一道金光闪电般地将他刺了个对穿!他自知必死,狂吼道:“万虫之祖的虫王已经逃出,你们如果不能在半月之内杀了它,天下势必大乱!只是你们杀得了我的虫王么?”话一说完,便已气绝。
大少左右细看,也不见有虫子逃出,于是笑道:“二弟,好枪法!只是背后使枪,大违金龙王昔日光明磊落的风格啊!”
秦照天微微一笑,答道:“大哥,我与人面兽心三兄弟生死相搏时,历时三十分钟之久。那无根草的药力那时只怕早就化开了吧?”
大少脸也不红,说道:“哪里,正是紧要关头,我无暇分心而已。否则哪有不帮你的道理?”
“不见得。那时正是秀色可餐、舌短情长之际,如不多占便宜,那还是风流无边的战神?”
李小丽一听,脸红得象熟透的苹果,叱道:“既然是兄弟,难免有相通之处。你们两个现在是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一般地……”
“一般地足智多谋。”两人怕李小丽说出难听的话,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李小丽笑了笑,只觉得肚子里的话没有说完,不能尽兴,于是跑出屋子,才回头大声说道:“不,是一般地阴险毒辣。”说完一溜烟跑了。
“大哥,你现在知道她就是南海鹿女了吧?”
“她将无根草送入我嘴里,就一直帮我在运功,我还不知道,我岂不是成了白痴?只是被她骗得好苦!”
正当他们说笑间,屋子的破洞里有一只暗红色的小虫悄然飞出。那莫非是要命书生所说的万虫之祖虫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