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们所见,她的名字叫弦月,是雪姬,想要叫我带她去找她的母亲,简单来说就是这样。」白旬无所谓的把话讲得简单明了,可以说是有说到重点,也可以说是什么重点都没说到。
真的是雪姬?
云萧和冯亦睁大着眼看了一眼一旁的弦月,他们不是第一次见到雪姬这种妖怪,但是,这种偏深色系的雪姬的确是头一次见到,毕竟雪姬的衣服服饰全是自身现化而来,那就像是一种代表性,跟她们的头发、瞳色一样,全都是偏淡色为主,也别说他们俩怀疑眼前的女子是否真是雪姬了,就连雪姬们见到弦月时没一个不是满脸讶异,根本就无法置信居然会有雪姬长成这副德行。
难堪的低下了头,对於冯亦、云萧两人投射过来的质疑眼光她早已习惯,她就像是个突变种一样,在雪姬的族群里醒目、难以容身;在外人的视线里怪异、犹如残缺。
无法解释的所以然,每当所有人知道她是雪姬时所投射过来的愕然,真的,往往让她不知所措的抬不起头。当异类并非她自愿,但是异类的她只能承受别人的这种眼光。
苦,这种滋味,这种辛,真的太苦。
在妖怪之中,对於非自身的同类绝大多数都是抱持着排斥的心态,而雪姬又是一种排他性非常高的妖怪,想当然,弦月的日子一定好过不到哪里去。
大概也是知道这种问题会伤害别人,两人也没有多追问,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那……为什么一定要白大哥你带她去找她母亲呢?」云萧偏过头问,如果连雪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何处,为什么白旬会知道?印象中,雪姬是一群回溯性很高的妖怪,她们凭藉自身的直觉,对於自己直系血亲的回归能力相当於百分之百,那算是一种原始的呼唤、本能的能力。
「因为……只有贤者大人知道真正的白玉山在哪……」弦月解释的回答道:「我明明在白玉山上感受到我母亲的存在,但是上了白玉山,却完全找不到任何我母亲的影子,明明应该有更高的地方,但是白玉峰上却已无山可登,不论我翻了多少遍,找了多少次,怎么找怎么找都是找不着,怎么做都是回到了原点的搜寻。一直到我遇到了贤者大人为止,我才知道,白玉山非白玉山,真正的白玉山另有他山,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但贤者大人他却……」
弦月哀怨的低下头,有点欲言又止的想再说些什么,只是接下来这话听起来会颇像抱怨,要她当着贤者大人的面说这话,惹得她也不知该说不该说。
「老头不肯把白玉山的真正所在位置告诉你?」有点不可置信的挑挑眉,冯亦以为以白旬这种「好管闲事」的个性,会把白玉山的所在位置「详细」的跟她说,「顺便亲自」把她送上去好「顺道」游山玩水一番哩!毕竟他们就是这样的一例不是吗?
知道冯亦明着疑惑,暗地矛头指向自己,白旬也只能苦笑了声,「拜托 ̄ ̄不是我不肯告诉弦月,只是有交换条件罢了……」他转头温柔的看向弦月,「弦月,我说了,只要你能跟现世雪姬和平相处,让雪姬接纳你,我便告诉你白玉山的真正所在位置,这是我们当初说好的,不是吗……」
白旬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要弦月能融入现世的雪姬当中,她就不会感到无助,没有无助孤独,她就不会想要去找她的母亲,那么,白玉山的所在在哪……根本一点也不重要。现在看来,他这算盘可是打错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试了,尽量试了,可贤者大人,你知道这有多不可能吗……」垂下眼,难过的低下头,弦月本以为这很简单,本以为的,但实际做起来才发现有多么困难。
被人打,被人欺,被人骂,被人取笑。在年长的雪姬里,她被白眼轻视;在同辈的雪姬里,她是大家打骂取笑的好对象;就连在年幼的雪姬里,她一样站不住脚,只能被人丢着石头到处追赶。
然后,她才知道,原来在所有同类之中,她是这么的不堪,她永远也不可能被雪姬接受,这世界上唯一会承认她的,只有她的父亲和那完全未曾谋面的母亲。
只因她的父亲到死前都说着,她的母亲是爱她的、疼她的。只可惜她们雪妖一旦成年,便注定无法跟人类朝夕相处、长相厮守的,不甘寂寞的父亲便央求母亲暂时由他来扶养自己,直到自己成年为止。
所以她深信,母亲是爱她的、疼她的,陪在父亲身边只是一种暂时,就把这短暂的童年陪在父亲身边当作是一种尽孝,所以她也从未想过要去见见母亲或者是现世同类雪姬。
她跟着父亲度过十五个年头,十五岁那年,父亲去世,办妥一切以后她才开始想回去找母亲。头一次离开了家乡,头一次走到外面的世界,然后……她才惊讶的发现,为什么……以往父亲总是禁止她去和其他雪姬接触,为什么……父亲永远也不肯让她离开家乡一步。
她被父亲保护得太好、太隔绝,以致於到她出现在同伴的圈子里时才发现,她竟另类的几乎是种……「突变」!
当白旬开出条件时她的确有点愕然,原以为她可以靠毅力解决这一切,但直到见到同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她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太过容易,只差没让她放声耻笑自己的无知而已。
「我已不再求她们会接受我,没有族人无所谓,没有同伴也可以,就算一辈子只能跟着我的母亲一人在一起我都接受,只求你,贤者大人,请你发发好心,让我到白玉山上找我母亲吧!」
她不明白,为什么白旬始终这么坚持不肯告诉她白玉山的真正位置,她只当自己的母亲是个离群索居的雪姬,所以才会没跟族人在一起,或许母亲正是跟她一样,过度的异样,受尽族人苛刻的眼光才离去。
弦月会这样想也并非完全没有理由,毕竟雪妖是属於孤生殖的一种生物,虽然她们也可和人类的男子有所交流,但基本的生物选汰还是不会改变,所以雪姬一族清一色全是女性,而因为单性生殖的后果,基本上,基因的变数不大,通常母亲身上的特徵会遗传给女儿,所以弦月自然会认为她的「突变」或许正是因为跟母亲有所关联。如果母亲也是跟她一样的怪异,那么,也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她会在雪姬的族群里找不到母亲的身影,为什么所有的雪姬里几乎没人看过母亲,只因她们母女……另类的令同伴难以接受。
另类、突变、残缺、自卑、不容世俗,在弦月的眼里,白旬看到了这些。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初见弦月时,他只在她身上看到「寻亲无门」的苦感,本以为是为了她好,所以才开出这样的条件来,岂知几番折腾下,却把局面演成今天这种地步,没想过雪姬们竟然会把弦月逼成这样,他以为,至少她们会对同伴有点怜悯之心才对,这样看来,是他把事情想的太过美好了,现下的弦月简直自卑的差点没去一头撞死而已。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不想带弦月上白玉山去,或许,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弦月,你……确定你真的想要上白玉山吗?」白旬思考了好半晌才问出口,他不是神,也不是「她们」,下一步会走什么棋,会发生什么事,他根本无法预料。他只是猜测,凭着他的经历去猜测后果,而这猜测……变数或许还是很大,毕竟事已过千百年,雪女们……应该不再那么死板,或者……他不应该管那么多,不该这么早就下定论,或者……弦月她……可以是一个特例。
「那是我唯一的归处,唯一……会接纳我的地方……」弦月自卑的低下头,天生注定,在任何人面前,她活该被耻笑,如果事已至此,那就乾脆让她永远不要跟人有所接触。
白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下了好大一番决心才缓缓的说出口,「别这样,弦月……你……并非……像她们想的那样……是异类……」不知道他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但最起码,他是该对弦月的自惭形秽负起责任。身为雪姬,她不该如此的不堪,如此的抬不起头来,弦月她……应是比任何雪姬都要来得骄傲的,她,有的是那份资格。
弦月懵懂的抬起头,有点呆楞的眨了眨眼,「什么……意思……」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像她们所想的是异类」?
显然,对於白旬的话中话,吃惊的可不止弦月一人,连云萧和冯亦都不免睁大了眼,依照白旬的意思来说,弦月她……不是雪姬的异类?也就是说她这模样……是正常罗?
白旬用手撑住自己的下颚,沈吟了半晌,扫了所有人一眼,这才慢条斯理的看着弦月道:「你……不是异类,弦月,你很正常,再正常不过,你只不过……是初代罢了……」
「纯种的雪妖是雪女,雪女跟人类产下的妖怪我们叫她『初代』,因为初混人类基因,血液混杂,初代雪姬一反常态,由白转深。初代和人类产下的隔代雪姬由深渐浅,深浅交杂混之其中,叁代以上的雪姬,人类血液过浓,色泽渐渐偏淡,淡蓝、淡黄、淡粉、淡绿,但你会发现没有白,因为白是雪女唯一有资格拥有……」白旬伸出手温柔的撮过弦月的一段发丝,靛青的绿,墨绿的绿,深的引人着迷,「你该骄傲的,弦月,在初代,蓝、绿、黑、紫、红无一不是最深邃的颜色,那是血统的证明,也是最贴近雪女的证据。雪姬越是远离雪女血脉,颜色只会越加偏淡而已,就像一块漂白的布一样,漂得再白也不是白,色泽可以再淡,但却永远回不了深,你……明白了吗?」
弦月睁大着眼,有点消化不了的看着白旬,「贤者大人,你的意思是……我……其实是比任何一个雪姬都还要接近纯妖的?」颤颤的问出口,她是否听错了?麻雀变凤凰,身分地位大转变,她……竟会是初代?是比……长老们更接近纯妖的初代?哈哈!如果这只是个笑话,那这玩笑可开大了。
然而这可不是个笑话,只见白旬微微点点头,肯定的回道:「如果你指的是雪姬的话,那么答案是,是!」
他讲的全是事实,在这混杂混种的世界里,纯种的妖怪已经越来越难找到了,不管就力量而言也好,就血统保留也行,越接近纯妖的妖怪,自然也会越受到族人的尊重。
「我是初代?我是初代?我居然是初代……」弦月喃喃自语的念着,这种事实与其说让人不敢相信,不如说……很让人兴奋。
相信吗?她居然是初代!不是异变、不是突变,她不是小雪她们口中骂的异类,也不是那种抬不起头活该被人嘲笑的废物,或者反过来,她……才该是最有资格取笑她们的雪姬。
太不真实了!就好像一个乞丐突然被人告知其实他是某某国的达官贵族一般,不真实的有如作梦一般……梦?是了,这……该不会纯粹只是一场美梦吧!
弦月下意识的伸出手拧了拧自己的脸颊,唉呀!会痛耶!痛?这么说……这不是梦罗?不是梦,那就代表是……现实,是现实就表示…
「呵呵……呵呵……原来如此,原来我……居然是初代啊……」弦月嘴边顿时扬起了一股微笑,瞬间有种被宣布解放、捧上天的感觉,骄傲的优越感一下充塞在心中,让她激动的几乎落泪,原来自己……并非活该是如此不堪入目的。
一个思考闪过脑海,就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弦月猛一抬头,眼中竟有着无限的震撼,「等等,贤者大人,如果……我是初代的话,那岂不就代表我的母亲是……」是雪女?那个千百年前就已经被宣布不复存在的妖怪一族?那个算来是所有雪妖中最纯粹的妖怪一族?居然还有残馀……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不!不可能!如果这是真的,那这种消息,比告诉她自己是初代还要令人震惊。
一个合该在千百年前就被灭绝的祖先群,如今依然有残存在世的存留者,而且这残存者还是她的母亲!天啊!她开始怀疑她的心脏会不会因为负荷不了这一连串的刺激而停跳了。
「如果你是初代,那你的母亲当然是雪女。还有,弦月,有一点得告诉你,你的母亲不是现世唯一的雪女,或者该说,千百年来,残馀的雪女一族们,全在白玉山上……」
「不可能!」弦月着嘴低叫了一声,光是还有雪女存在世界上这一件事情就已经够让她吃惊了,现在还要告诉她残存的雪女不止一位,而是一群,这岂不是更加夸张?
弦月会这么吃惊不是没有理由,她们雪姬一族向来在妖怪中属於弱势的族群,一是混杂人血太多,二是因为她们一族是没有纯妖存在的。
没有纯妖存在的妖怪族群就像是少了强大的后盾一般,妖怪,当然只有妖怪最懂得如何对付,而正因为雪女们已经不复存在,所以每当妖怪谈判时,她们雪姬一族永远插不上边,也永远不准插上一句话,就好像一个少了首领的国家,她们只能任人宰割,连点怨言也不许有。
她们也是很悲哀的,在现世这个世界里,她们大概是最难堪的一群妖怪了,说是人类也不是,说是妖怪却又没人出来作主,偏偏雪妖是隶属於战斗偏低的妖怪,她们根本就无法为自己的权益说点话。
她们所处的地带,地位是如此的模糊不清,面对群妖,除了无能为力还是无能为力,她们只能退,再退,再退,直到无路可退为止。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如果这世上真的还有一群为数不小的雪女存在,那么面对群妖,她们至少有了那份争夺的勇气,至少有了那份站出来说话的力量,这能叫弦月不兴奋吗?
「贤者大人,你……不是在骗我吧!」泛着泪光,弦月激动的抓过白旬的手臂,就算她曾被她们欺侮的很惨,但论点上,她们依旧是同一族的族人,只要任何对她们一族有利的事,同样身为雪姬的一员又何尝不会开心呢!
「是不是骗你,你应该最清楚,不是吗?」白旬意有所指的叹了叹,「『闭上眼,请轻轻的听起同伴的呼唤,大海彼方的浪涛声,山涯天边的鸣叫声,不论身在何处,不论相隔多远,只要闭上眼,就能听到同伴的呼唤,然后请你记得,记得,请记得,那呼唤,是在等着你的归来……』这是你们代代歌颂的回流,亲缘越近,呼唤越强。弦月,你是初代,跟你最近的不是雪姬,不是隔代,而是雪女。只要闭上眼,你应该就可以听到,那声声叫唤的呼唤,那数目,是多还是少,你该听得出来才对……」
两行热泪再也忍不住的滑下脸颊,不怀疑了,这下真的不用怀疑了,只因她知道的,其实……一直都听得到的,翻过山,穿过海,横过峡谷,走过高林,那在她心底不停翻腾的声音……从没有停过。
有别於雪姬的呼唤,有别於现世族群的呼唤,那声音……来自远方,一声一声,一句一句,连绵不绝,那是……另一个族群的呼唤,就像在告知她那里才是她该归去的地方,就连在雪姬的族群里,那呼唤声也是从未曾间断过。
以前的她害怕这种呼唤,因为那就像在告知自己,她的的确确不是雪姬,的的确确是异类一般,而今才知,那的确不是雪姬的呼唤,那是……离她更近、更亲的雪女的呼唤。
弦月轻轻的把眼闭上,曾经,因为否认,因为惧怕,因为未知,所以那声音模糊了,也变小了,而今侧耳细细倾听,这才发现,那声音……其实不曾模糊过,不曾变小过,也不曾……间断过。
或许一直都是很清晰的,或许一直以来这份相思都是很重的,只是没想到当相思泄洪时,却是这般压的人喘不过气来──激动的直让人想放声大哭。
「是啊……我是知道的……知道的……」弦月哽咽的几乎泣不成声,低下头狠狠的流着泪,但那是高兴的泪水,原来她……并不是异类,原来她并不是孤单一人,原来世界上还是有雪女的存在,原来……太多的原来,太多的真相充塞在她脑中,惊喜多的直让她冲昏了头。
所以,她忽略了。
弦月并没有发现,在这一层层的真相下,还有着太多太多的矛盾存在,白旬给的喜悦太多,但,也隐瞒了太多。只是现在的她根本无法思考,她只是想着、乐着,沈浸在这无限的喜悦里。
「好了!弦月,别哭了。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不是要让你哭的,我只是想问你,知道了你的母亲是雪女,知道了你自己就是初代,弦月,你……还坚持要上白玉山吗?」
「当然!」弦月抬起头,毫不犹豫的回答,既然知道自己的身分,知道雪女的存在,那这趟白玉山,她更是非去不可了。
「是吗……」白旬喃喃的念了声,念头一转,坏心的笑了笑,不怀好意的看了冯亦一眼。说真的,他是个很懒的人,要他烦恼这个、烦恼那个他最不擅长了,索性……就交给他们去决定好了。
头皮瞬间发麻,冯亦打起一个冷颤,看白旬刚刚笑得那副模样,奸的简直像支狐狸,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闪过脑中。
白旬温柔的再度看向弦月,「弦月,你运气真不错,我们正是要往白玉山上去。如果……你真还想上白玉山,那么……就去问问他们俩,只要他们俩点头,我就让你跟着我们一起走,如何?」得意洋洋的宣布,当场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两人。
「咦?」
「什么!」
完全没料到白旬会这么说的弦月和冯亦很有默契的同时叫了出声,倒是一旁的云萧却没什么多馀的表示。
也不是说没表示,只能说当他在见着白旬苦恼的模样时,心中大概就有底了,而等白旬看向两人时,他多少也猜了个七八分,扁扁嘴,简单来说,对於白旬的宣布,他的确是不感到怎么意外。
很像是白旬会有的作风啊!想不透的事情,要想太多的事情,就乾脆丢给其他人去想,彻头彻尾的逍遥派。
不过云萧有预料到,冯亦可是没预料到,「老头,你搞什么鬼,我不答应,做什么我们得让她同行不可?」冯亦气愤难当的起身指着白旬大骂,开玩笑,他想累死自己不成啊?也不想想他们这一路吃的、用的、喝的、打的,全是由他一手包办张罗,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跟他说要多一个来照顾?又不是吃饱撑着没事干!他当然第一个跳出来抗议。
「老头?」弦月睁大眼,差点没给自己的口水呛到,刚刚没注意到,他……他刚刚叫贤者大人什么来着?老头?天啊!
「喂!你身为人家弟子,怎么可以对师傅这么不尊敬!」弦月愤慨的为贤者大人叫屈不平,没见过天底下哪个弟子叫人家师父老头的,这也太过分了吧!
「去你妈的!谁是他弟子啊!」弟子!他吐血给他看!开玩笑,他冯亦要是有这种师傅,没死也给气剩半条命,哪能好端端的站在这。
「你们……不是贤者大人的弟子吗?」弦月讶异的眨了眨眼,她还以为……以为他们俩都是贤者大人的弟子呢!所以她刚刚才会想对云萧用迷心术,想说要有个弟子能为她说说话,说不定能成功也不一定,谁知……谁知……丢脸,这下糗大了。
冯亦瞪了弦月一眼,「我要是的话,老头还要问过我的意见吗?直接把你带上不就好了?」
他对她的印象实在太差,若不是见她刚刚说的可怜,现下早就把她轰走了,可现在不轰不代表她可以跟着他们走。
不要说他铁石心肠,把一个妖怪带在身边行走,这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怪不妥的,更何况从刚刚到现在都是听她自己在那边说,谁知她是否真没别的企图?据说雪妖会将自己心爱的男人冰冻留在身边,由刚刚她想迷住云萧的情况来看,真让她一路跟着他们走岂不是非常危险?
好吧!就算一切只是他的多心,就算她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寻亲好了,这一路上多少打打杀杀的,他可没那力气再去多分神照顾一人,就怕到时连累到云萧,那岂不是更加倒楣?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冯亦左想右想就是觉得不对,摆明了多带上她一个就多提高了好几分麻烦的风险。他这一路跟来,本来就是要把对云萧的威胁降到最低,如今要他把弦月这个不安定,无法掌控的危险因子摆在身边,他会答应?作梦去吧!
「总归一句话,若你还要我带上她,我不答应。」冯亦转过头毫不犹豫的冲着白旬说,也不管弦月一脸快哭了的表情。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线索,好不容易才让贤者大人有了首肯的意味,好不容易,真的是好不容易啊!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就这样不肯让她跟?
「我……我知道刚刚我可能有什么多有得罪的地方,但……不知者无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请你们原谅我,求求你们……请你们答应让我同行好吗?」弦月咬着唇低声下气的说着,认为冯亦是气自己刚刚的不礼,只能低着头赔罪,只望冯亦能心软一点,让她跟着他们一块上山。
见弦月这般可怜,云萧有点不忍,不免也替弦月开口求起情来,「冯亦……你就答应她吧!」或许是弦月的思亲之情跟他太过相似了吧!总觉得,若能帮上她见到她母亲,又何尝有乐不为呢?
只可惜,冯亦什么都可以妥协,但唯有在考虑云萧安危这件事情上固执的简直不通人情,「不行!我还是不能答应……」冷冷的一口回绝,「如果把你带上,这一路难保不会多添些什么乱子,我,不想冒这个险。」
「不会的……」弦月使劲的摇头否认,「我保证,一定不给你们添麻烦……」眼看云萧已经答应,就只差冯亦这一关,弦月不由得说的更是卖力,唯恐冯亦不知道她的诚恳一般。
「保证?你能给什么保证?」冯亦低讽的笑了声,「你看得到未来吗?你能确定一路上都不会有麻烦到我的事吗?你能肯定的说你『一定』不会给我添乱子吗?百分之百不会出错?你能保证吗?」
讪笑着把话说完,基本上,冯亦是那种「只对自己人」好的那种人,对於未知的人,不管男女,他向来是半点面子也不留,或许多多少少跟雷克雅的训练有关,毕竟黯的第一首条就是不要「以貌取人」,所以要冯亦懂得「怜香惜玉」这回事,恐怕还真有点难度在。
「我……」弦月哑口无言羞红着脸,他说的全是事实,她的确不能给上什么百分之百的保证,但又有谁能对未知的事做上肯定的判断?他这根本就是为难她。
「女人,罗唆又无知,还真是最好的证明……」见弦月说不出话来,冯亦不屑的冷哼了声,他今天心情真的太糟了,糟到他连半点绅士风度都没了,人要在气头上还真的什么修养都会不见,什么不好听的话都会说出口。
一把怒火烧了起来,这男人……过分!她低声下气不代表他可以对自己毫不客气。
「是吗……起码不像你们男人,小气兼没肚量……」瞪着冯亦,弦月不客气的回嘴,她发现这男人还真容易挑起她的怒火,自己的忍耐力应该不错,但不知为何,一见到这男的一脸轻视的模样,她就有气,大概是两人天生八字不合吧!
「我没肚量?」冯亦拉高了音量,他没肚量?她居然说自己没肚量?他要真没肚量,真小气巴拉,那就不会让白旬叁番两次的糟蹋自己,就不会还在这里听她罗唆个没完,一路上累积压抑的怒火瞬间爆发,他已经……忍耐很久了。
两道不满在空气中交会,擦出了个不小的火光,简单来说,他看她不爽,她看他不屑,一人一妖,谁也没意思想让谁。
有得吵了!云萧呐呐的看向两人,瞧两人这副大眼瞪小眼的模样,恐怕得吵上好一阵子了。
白旬压低着声音,鬼鬼祟祟的闪到云萧身边,颇有兴致的低声道:「阿萧,要不要来打个赌?」嘿嘿!有趣有趣,这两个人要是吵起架来一定很有看头。
云萧挑挑眉看了看白旬,有点无奈的耸耸肩,「我说白大哥啊……你总不会是为了看好戏而故意这么做的吧?」知道冯亦平常对白旬不怎么礼遇,如今让白旬逮到个机会,怎会不藉机整他一番?况且还不用亲自动手,省了麻烦又出出气,一举两得嘛!
白旬努努嘴,是有那么一点点私心没错啦!谁叫大伙一知道冯亦是B段术师后,总被冯亦的气势吓得连话也说不出。弦月是妖怪,而且还是属性冰冷的雪姬,对於人类的气势、气魄啦这种感受力几近是零,算是面对冯亦还敢跟他大声叫骂的唯一一人。他好不容易总算找到个人能让自己看到冯亦吃鳖的模样,怎么可以放过这大好机会嘛!
「唉呀!娱乐娱乐嘛!」白旬皮皮的一笑,「怎样,赌不赌?」
云萧看了看在一旁已经吵的不可开交的两人,转了转眼珠子,玩味的看向白旬,「赌,怎么不赌,不过我赌冯亦会输……」
「是吗……我倒认为冯亦不会妥协喔……」毕竟事关云萧安危,要冯亦妥协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那就好啊!一人一边,赌局成立,要赌什么?」云萧眨眨眼好笑的看着白旬,白大哥真是不了解冯亦,他如果真的不会妥协,那也犯不着在这跟弦月吵嘴了。不过或许连冯亦自己都没发现,打他收起武器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下意识排除了弦月敌对的可能性了,现下他也只是跟弦月拌嘴,并没有对打赶人的意思,只要弦月再加把劲,再继续吵下去,冯亦大概就会受不了的妥协了。
「赌什么都行!」津津有味的看着两人在吵架,白旬压根也没注意到云萧在说些什么。
云萧眼眸中闪过一丝的狡猾,「是你说的喔!那就由赢的人决定内容,输的人不得有异议反悔,如何?」
「可以!」白旬竖起手指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眼睛骨溜溜的盯着两人直打转,唉呀呀!怎样都好啦!看戏看戏,看戏比较重要嘛!
嘴角微微的向上扬了扬,虽然云萧无法知道白旬究竟在隐瞒什么?究竟想打些什么主意?但……要让自己知道真相,似乎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不是吗?
不知何时已经隐藏的明月,宣告着,黎明的清晨,就快要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