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能看到自己爆发的景象。因为那一瞬间,我就死了。尸体被菲奥娜的神圣剑气拦腰炸成两截。事后,萨博作为目击证人,向我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他说我的尸体的恶心指数足以登上年度榜第二的位置。那么第一是谁呢?便是和我相距咫尺的圣骑士、决裁者兼美*女菲奥娜同志。我临死时爆发的血之光把她大卸八块,四肢散落到草丛,脑袋飞进果皮箱,碎肉布满方圆几十米,远看那是一地玫瑰花瓣。
我的死,是一件功德无量、意义重大的事。首先,满地的鲜血让美兰妮舔了个够。这个变态,一沾血就精神焕发,伤口愈合快两倍。其次,菲奥娜身上颇为稀有的圣骑士铠甲也被我炸了个粉碎,让萨博收获颇丰。这个有灵魂的钢铁傀儡不食人间烟火,专门炼化金属,收为己用。一套神圣铠甲被他吸了个一干二净,大大提高了他对圣属性攻击的抗性。第三,我死了,灵魂出壳,却不高飞,而是飞速往一个方向飘去。临死前的怨念,必得满足。我的心里,还纠结于演唱会现场若颖和罗怀仁的肢体接触。当我的鬼魂以超音速飞到罗怀仁装修一新的三居室里,我不再纠结了。因为我看到两个缠绵不休的人体
我不想看那对男女的激战。我捂住眼睛,但我的双手是透明的。我闭上眼睛,我的眼皮是透明的。我流泪,我的眼泪是透明的。我被迫继续看下去。
一番**之后,两人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罗怀仁轻抚着若颖瘦骨嶙峋的曲线,轻声说:“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你真心愿意和我在一起就好。”
若颖伏在罗怀仁的肥肉中,柔声答道:“我等他太久了,实在等不下去了。我不能让你像我一样,一直等下去。”
罗怀仁仰起头,笑了笑,说:“我已经等了五年,不在乎再等上几年。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们之间,一直没有……我的意思是,一直如此纯洁。”
面对如此露骨的问题,若颖居然没生气。她轻声道:“没有牵手,没有吻,真的很纯洁。也许,他对我真的没什么感觉吧!”说着,她转过头,一脸泪水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放光。
看完这一幕,听完这段话,我不仅人死了,心也死了,这回,我死了个彻彻底底。
我哭,不,我不哭,我从来不哭。我只是后悔。后悔大好时光蹉跎,大把青春耗费在空想和物欲上。赚钱,买豪宅,开好车,娶美女,怀上一段真挚的恋情,没错,这些很诱人。但是,如果这些太高太远,那整天想着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钱要一点一点挣,感情要一点一点积累。活着,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活着,才有希望,才有将来!可惜现在,我活不下去了。如果给我一次机会,我就是死也要活下去!
我想,或许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爸妈。节衣缩食、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把我养这么大,该享我的福了,我却挂了。或许,我也挺对不起道德的。如果说他每骂我一次“笨”就算做投入一点期望的话,那他对我的期望还真不少。现在我死了,他的期望落空了。
美兰妮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如果你就这样完了,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强大的牵引力将我的灵魂猛地拉回到中大。晚风在耳边呼啸,目标在飞速接近。我的终点,是一个光芒万丈的巨大十字架。我倏地融入其中,全身开始瘙痒,那是骨骼和肌肤在急速生长。白光迷了我的眼,我什么都看不见。茫茫白色,正如我空空如也的心。
当白光最终退去,我发现自己躺在中大的水泥路面上,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没散去。美兰妮、罗迪克和小山一般的萨博跪在我身边,看小动物似的看着我。
难道他们也死了?这下好了,白忙一场。我懊恼地撑起身子,狠狠揉了揉眼睛,想看看他们头上有没有光环。
很遗憾,没有,我猜错了。很庆幸,没有,我还活着。很尴尬,我光着屁股。
我感到冷,顺手拾起破烂不堪并且血迹斑斑的土黄色夹克往身上一裹,感觉好多了。活着,真好。我觉得自己应该狂喜,但想到若颖,我实在欣喜不起来。我居然笑了。我说:“这样都死不了。我的小宇宙是不是太强大了。”
“强个屁!”萨博的声音震得我耳膜发颤,“还不是莉莉斯小姐高瞻远瞩,事先给你挂了个再生十字!”
“哦?”我看了看胸前,十字挂件不知所踪,“好吧,谢谢你的提醒。不过你别轻易用‘屁’这个词好吧?喷我一脸机油。”
萨博恼怒,俯身将大头凑了上来,用两个橙黄的巨瞳瞪我。罗迪克却说:“别闹了。”
“听到没?别闹了!”我坐在地上得意洋洋。
“你也是,快起来!”罗迪克说着话,脸却朝着另一边。那个方向的夜空中,一颗金色的星辰时隐时现,很快就来到我们面前。那是被萨博一脚踢飞、又不是经过多少个起落、越过多少个街区,又重新回到赛场的超大金色足球——圣骑士杜克。只是他的样子有些奇怪,全身的白色光芒黯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缭绕蒸腾的绿色烟雾。
看到满地的鲜血、**和内脏,他无暇跟我们动手,开始四下寻找起什么来。
我很想问美兰妮:“他找什么?”但是我没有问。死过一次,我突然对身边的一切都缺乏兴趣了。活着,比什么都好。
美兰妮两手交叉在胸前,优哉游哉地看着杜克原地打圈。五分钟过去了,杜克找到了两条手臂和两条大腿,但他依然十分焦虑。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用求助的眼神瞟向我们,但是,我们一概无视。他只好继续闷头寻找。
美兰妮凑到我耳边说:“你有再生十字,那个小姑娘没有。你希望她复活吗?”
我笑笑说:“她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哦。如果她死了,你就少了一个危险的对手。如果她复活,你将时刻身处险境之中。”
“我怎么够格当她的对手?她的目标是您吧?”
“你就是将来的我。”
“我又不是亡灵。慢着!你不会想把我……”
美兰妮无奈地摇头,说:“让她复活,还是不让?”
“随你便。”我两手往裤袋里插,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裤子。
美兰妮微微一笑,从大胸的沟里夹出一支装着蓝色药剂的试管丢向杜克:“接着!”
杜克如饿汉见了面包,赶紧拔掉塞子用鼻子猛吸一口。这个有着牛一般身躯的壮男也有着牛一般的鼻息,一口便把蓝色药剂吸了个干净。但是,他依然有些呆滞地看了看我们。
美兰妮朝几十米外一个隐藏在梧桐树阴影中的果皮箱一指,说:“在那里。”
杜克说了句含糊不清的“谢谢”,飞身一跃落在果皮箱边,一把掀去铁皮外壳,从一地乐瑟中拣出一个足球。哦不,那是菲奥娜的头颅。
吸蓝水补充了足够的精神力,又找到了菲奥娜的脑袋和足够的身体组织,杜克大锤一举,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追光灯一般照在那堆血肉上,骨骼成形,肌肤生长。金光散尽之后,菲奥娜翻身而起,傲然挺立,英姿勃发,一丝不挂。
杜克冒着一头冷汗,扯下自己的披风给菲奥娜裹上,低声说:“我们走。”
菲奥娜挣脱:“我们合力杀了这些杂碎再走。”
“这……”杜克朝我们看一眼,继续劝说:“今天到此为止吧。还不知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小女子依然倔强地挺立着,宁愿在初冬的寒风中倾泻着无限*光,也不愿离去。
五分钟后,杜克十分尴尬地对她说:“我快撑不住了。”
大家别误会,杜克不是十三,他不会因为女性的**而把持不住。他撑不住,是因为背上深深没入皮肉的一支短小匕首和匕首上散发出来的剧毒绿气。
菲奥娜颇为吃惊:“你怎么了?”
杜克皱着眉头道:“刚才忙着赶路,被暗算了。守望者的毒镖……”
菲奥娜怨念地盯着我们四个。我们四个看着遍体鳞伤的他们。
“哼!暗夜精灵居然会站在你们这边。堕落!”
抛下这句话,菲奥娜妥协了。我们胜利了。
目送杜克和菲奥娜互相搀扶着没入时空门,我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没事了,我回去了。”罗迪克拉挺自己破了无数小口子的西装,把白骨森森的右臂伸进怀里,沿着一地残枝落叶的道路向远处走去。
美兰妮冲他喊了句“谢谢哦”,他挥挥手回一句“经纪人的份内事”,始终没有回头。
刚才还乒乒乓乓打得不可开交的****变得一片死寂,只剩下我和美兰妮、萨博站在一片破败之中。
寒风从我赤luo的双腿间穿过,冻得我一哆嗦。美兰妮坏笑一声,说:“走,跟我去个地方。”
萨博一阵叽叽咕咕,又变回了汽车形态。我在关上车门的一刹那想起件事:“糟糕!沈惠!”
那个挨了十七八道剑气、又从六楼跌落的独臂女,怎么没看到她?
美兰妮扁扁嘴:“六级亡灵巫师,哪那么容易死啊。早跑啦!”说着,把我一把拉进车里。
萨博的方向盘转动着,连打几个弯,绕过了迎面驶来的警车,悄然驶离了中大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