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西北蜿蜒起伏的山岭沟壑间,密集的枪炮声在四处回响,失去主人的战马在四处惊逃。山路上大群的骑兵相互践踏着,在不断自两侧山岭上射来的子弹下狂奔。八十一军军长马鸿宾拼命抽打着跨下的战马,内心绝望的哀号:“完了!全完了!这次老子的血本儿可算是赔到家啦!朱江你小子可真够阴的,竟然把老子往绝路上领!”
八十一军惨烈的失败是那么的突如其来,令马鸿宾到现在仍然觉得是在作着一场噩梦:光天化日之下,炮弹伴着尖锐的呼啸突然落入骑兵的行进队伍之中。几乎就在同时,密集的弹雨从两侧山上泼洒而下。从远处传来的密集枪炮声判断,不用询问,在整整长达几十里的行军队列上,同时在上演着相似的一幕。数不清的步枪、机枪从山坡上的荒草丛中钻了出来,将山下的骑兵成片成片的打落马下。开始时八十一军还能组织起成营连规模的攻击,骑兵们瞪着血红的双眼,**上身,挥舞着长刀向山顶冲去。可敌人阵地前的拌索、陷阱、地雷成了一道死亡的屏障。骑兵快速冲击的优势在对方强大的机枪火力压制下完全不能发挥!在一片片骑兵倒在血泊中之后,八十一军骑兵们的意志终于被摧垮了。士兵们无视军官的咒骂与马刀、手枪的威逼,纷纷挤在狭窄的山路上向西逃去。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过黄河!逃回宁夏!逃出这可怕的地狱!”
马鸿宾望着潮水般溃散下来的士兵,脑海中继续向东挺进的念头半点儿也无。大声对正在向手下士兵喝骂的独立第三十五旅旅长马献文喊道:“不要再与敌人纠缠!立即向黄河西岸撤退!”毕竟人的两条腿是撵不上马的四条腿的,只要冲出了埋伏圈,自己的八十一军就安全啦。
可是回撤的路途并非想象中的那般平坦。横亘在道路中央的树木;不时在脚下炸响的地雷;从路边树丛中射出的子弹,无时无刻不在阻挡着八十一军士兵撤退的步伐。马匹也因为缺水不断倒毙。对死亡的恐惧加上劳累、干渴、饥饿,这一切已经把八十一军的士兵们折磨的近乎绝望。幸存者麻木的跨过已经死亡或即将死亡的同伴,抽打着口吐白沫的战马,不愿再作一丝停留。
谢长久下达完部队继续向西追击的命令,转身对显得有些兴奋的林枫和彭绍辉道:“此次战斗挺进军弹药消耗很大,因此必须撤回绥远休整。这次虽然消灭了大量日伪军据点,但敌人主力并未受到损失。估计很快鬼子就会来报复的,贵军还是应早做提防呀!”
彭绍辉点头说道:“这一点我们已经有所准备。五寨县城和几个大的集镇我们打算暂时放弃,队伍撤到山里去。这回赶跑了马鸿宾,缴获了枪支不算,还有不少死马。至少过年不用杀猪啦!哈!哈!”
看到两人如此乐观,谢长久放心之余有些感动。上前握了握林枫与彭绍辉的手,说了声“后会有期”,随即转身跟着队伍向西走去。
林枫与彭绍辉望着谢长久等一队挺进军部队消失了踪影。彭绍辉深深叹了口气,“希望以后在战场上相见,不要是敌对的双方吧!”林枫听了大吃一惊,但随即想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林枫与彭绍辉相视苦笑,望着远处夕阳下累累尸骨的山沟,两人心里不觉有些悲凉。
经过彻夜狂奔,马鸿宾终于望到了横亘在眼前黄河冰面。马鸿宾两腿一软,坐在地上,看着自己已不到千人的队伍,一行老泪顺着面颊滚滚而下。马鸿宾聚集起残存的人马,踏着冰面向西岸走去。远远望见站在对岸的夏云海,马鸿宾一腔怒火再也控制不住,狂喝道:“夏云海!你把朱江那小子叫来,老子要和他算帐!不是说东边没有敌人吗?狗屁!”等渐渐走近,马鸿宾看见了夏云海冰冷的面孔和脚下荒草中一排黑洞洞的枪口。一股凉气窜上后背,心里顿时明白了。右手向腰间别着的左轮手枪摸去。
夏云海望着冰面上的马鸿宾和衣衫褴褛的八十一军士兵,沉声向伏在自己脚边的机枪手喝道:“射击!”顿时河堤上的上百挺机枪齐声怒吼,子弹雨点般向冰面上的八十一军扫射过去。
马鸿宾圆瞪着双眼倒在冰冷的河面上,鲜血从胸口汩汩涌出。嘴里低声的骂了一句什么,可已经再没有人能够听的到了。
两天后,当日军搜索第三十六联队在“收复”五寨县城之后赶到飞机侦察报告中所提到的战场时。只是充满硝烟气味的灰烬和零星遗落的尸体说明一场大战确实发生过。可究竟这是怎么回事呢?答案只好在支那军所发出的战报中才能找到吧:“……民国二十九年一月,国民革命军第八十一军马鸿宾部向晋西北地区日伪军发起大规模进攻,取得辉煌战果。但终因深入敌军战线过深,致使全军被围。自军长马鸿宾以下全体官兵与敌血战经日,誓死不降,直至壮烈殉国……”
归绥司令部里,我拿着由蒋委员长亲笔签发的慰问电和关与追授马鸿宾为**上将的电文,没好气的对谢长久道:“这件事你要好好反省一下。一师部队所携带的弹药打的一干二净,可日军倒没消灭几个。虽然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但你作为师长,头脑要时刻保持冷静,不能有丝毫冲动。”接着对夏云海道,“一师和二师就先留在托克托休整,同时作为我军的机动部队。我们的第一批军用越野汽车很快就要出厂,你们一师和二师要抓紧学习汽车驾驶和维修。‘宁可人等装备;不能装备等人。’等汽车到齐了,你们要是还没有全部掌握好。东西我可是要收回去的!”
谢长久兴奋的道:“太好了,我们一师保证做到会开,会修!”夏云海也高兴的说:“有了机动能力强的部队敢情好。不过把南面几百里长的防线交给新三军刚编成的四个师和第三十一师,万一日军向我们进攻,这点儿部队能顶的住么?”
我起身走到地图前,看着与我军对峙的日军第二十师团,皱眉道:“这确实是个问题……”
看着这条东西绵延的防线,突然联想起朝鲜的三十八度分界线。转身对夏云海道:“对于这条防线。我们要大力组织部队构筑地下坑道,同时在阵地前沿大量埋设地雷。这样一来,敌人就是再增加几个师团的兵力,也别想轻易攻进来!”
夏云海点头道:“好!我打算从二师抽调两个营的工兵来指导这项工作。不过挖掘工具和材料方面就得靠政府支持了。”
我笑着说道:“好吧,这件事我去与杜文轩和郭尔本说,再从矿山找几个工程师帮你们设计一下,一定要保证施工安全。同时政府会扩大地雷的生产规模,保证供应及时。不过要是给我建成了豆腐渣工程,我可要拿你老夏试问。”
正讨论着各部队所负责构筑坑道工事的地段,参谋王克俊敲门进来报告:“朱司令!马占山司令和去苏联的留学生就要回来啦!同车的听说还有不少从欧美过来的留学生和技术人员。火车明天就到。”
我听了这个消息,高兴的说道:“太好了!正好赶上回来过个团圆年!看来今年春节,咱们可得好好热闹一下啦!快通知杜文轩他们好好准备准备,我建议政府就破例‘奢侈’一下,开个欢迎会!不过钱还是由我来出。毕竟这么长时间,我的军饷还存在银行没动过,也不知道攒了多少啦!哈!哈!”
四川的冬季虽然比不上塞外草原那么寒冷,但对于李浩和他的同学们来说,却是最难熬的一个冬天了。虽然所有的缝隙已经用破布堵住,可在这临时租住的房子里,感觉还是奇冷无比。
几个同学正围在火炉边眼巴巴看着一锅开水,可所有人都知道——没有米下锅了。这时屋子的门被一下撞开,来自山东的萧舒平冲了进来。嘴里直喊:“冻死啦!冻死啦!”一边用后背将门顶上。看到炉子烧坐着的开水,立即挤上前去,把怀里报着的小半袋玉米面倒进锅里。立即屋内响起一片欢呼。
同学王淑怡喊道:“萧舒平!你的毛衣呢?”萧舒平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说道:“当掉了呗,要不哪儿来的玉米面?”
“啊呀!那你穿什么呀?”几个同学纷纷嚷道。
“没关系,明天俺就有棉衣穿了。”说着掏出几张花花绿绿的海报,递给同学们道,“俺已经决定到绥察抗日民主大学去上学了,看到了么?免收学杂费,包吃住,每月还有津贴,学校组织前往,保证一路安全。俺特意去招生处问了,只需经过一次考试。象咱们这样从敌占区过来的大学生,完全没有问题。那儿的工作人员看俺穿的少,就答应明天去考试的时候先发给俺件棉衣穿。说是路上冷,所有录取的学生都有一套的。至于俺嘛,就算是提前录取啦!这不?还有象绥察工业技术学校,绥察医药卫生技校,绥察医学院,绥察畜牧农业学院,西北财经学院,西部矿业学院都是这个待遇,还不分男女。俺注意到招生处里的当官的,就是个女的!”
无疑,萧舒平的话在这些已经近乎山穷水尽的学生们心里带来了巨大的波动。海报在大家手中传阅着,很多人当即表示也要去报考。李浩心里正在犹豫,坐在身边的汪沪生沉声说道:“大家不是打算去陕北的么?怎么,为了生活,我们原来的理想就统统不要了吗?”
屋内沉寂下来。萧舒平涨红着脸道:“绥察抗日民主政府和挺进军怎么能和其它地方比?人家的地盘是真刀真枪从日本鬼子手里夺回来的!一下子消灭一万日伪军、光复两个省,可不是说说就行。难道说俺去绥察就不是抗日救国啦?俺可不象有些人光说不练,俺就是要去真正干实事的地方!”很快,同学们分成两个“阵营”,有的主张去绥察,有的坚持去陕北。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一直争吵到深夜。最后焦点转移到一直没有表态的李俊身上,都在问:“李浩!你到底去哪儿?”
李浩苦笑着说道:“到底哪里是真正抗日救国的好地方,我们都没亲眼见过。反正绥远离陕北也近,真要是绥察政府和这里一样,我们再想办法去陕北好了。”
立即,李浩的建议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赞同。除了汪沪生仍旧指责李浩立场不坚定,表示反对外,其他人都决定先到绥远看看在说。
火车缓缓驶入站台。待车门打开,我疾步跑上前去扶住正在下车的马占山的胳膊,“马司令!”我看着马占山明显黑瘦的面容,心里说不出的激动。
马占山依旧爽朗的笑着道:“哈!哈!幸不辱命,这次欧美之行收获不小呀!咱们自家人,不用那么客气。来!先给你介绍我从美国召集来的科技人员!”
接着就和我并肩站在车厢门口,介绍我与从火车上下来的袁家骝、吴健雄夫妇(两人实际与1941年结婚,但因为‘宇昆’又懒又笨——老婆大人语录,将二人婚期提前。在深表歉意的同时,向为世界华人争光的著名学者至以衷心的敬意),袁绍文博士等人见面。看着面前这一张张充满热情与希望的脸,我激动的说着:“谢谢,谢谢大家在祖国最需要的时候回来!”
司令部的办公室里,马占山疲倦的倒在沙发上,“嗨!这次又是车,又是船,可把我给累坏啦。在美国幸亏有驻美大使胡适先生的帮忙,要不这一百多美国留学生可真是不好找。胡大使听了咱们挺进军和绥察政府的情况非常振奋,说是一旦大使不干了,就到咱们这儿来混碗饭吃。哈!哈!小朱,看来你现在把挺进军和根据地搞的不错,我也就放心了。这次去美国,医院里的洋大夫说我得了一种叫什么‘砍杀’的病,还动了个小手术。不过这身体看来是不行了。今后可就要看你们年轻人啦!”
“癌症!”我望着面前微笑着的老人,心里一阵绞痛。想起过去与这位待我亦父亦兄的长者共同战斗的日子,我的眼前被泪水模糊了。
“哎!这么大的老爷们儿,哭什么!放心,老子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我还要等着看小鬼子被消灭的那一天呐。小朱!答应我,努把力,让胜利的一天早点儿到!”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却已经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袁绍文博士简历:袁绍文于1914年4月16日生于上海,同年随家迁居北平。1931年考入辅仁大学攻读物理。1934年8月赴美国密西根大学攻读航空工程。两年后毕业即往加洲理工学院随冯• 卡门教授研究航空学理论,先后获得硕士与博士学位。其间又在斯坦福大学随铁木辛柯教授研究航空构造学,并获得工程师学位。其后在伏尔梯、北美两家飞机公司实习一年。毕业后,因身为外籍公民,只能在两家小飞机公司工作。 1941年“珍珠港事件后”,美国飞机公司急需航空工程人才,因此被马丁飞机公司聘任为研究工程师。仅工作一年,不但解决了马丁水上飞机机翼的颤振问题,而且发明了美国当时最优良之低阻力机翼,称之为马丁—袁翼型,可增加飞机速度15%,在海军战斗机设计上采用。1944年加入麦克唐纳飞机公司,任直升机研究部主任,负责设计新式直升机。该工程告一段落时,适值二次世界大战结束。袁绍文决心振兴中华,放弃良好机会,决定返国开办工厂,制造飞机与其它交通工具,筹备工作历时6个月。返国后目睹政府腐化情况,有感前途茫茫,开工厂殊为冒险,处此情况不如反美继续研究航空理论。当时应布鲁克林理工学院聘请,任研究顾问兼教授,于当年年底离国去美。1968年后任乔治• 华盛顿大学工程与应用科学教授,兼机械、土木、与环境工程三个系的主任,同时参与美国国家航空与宇宙航行局创办飞行科学研究院。所进行的消除翼端涡流的发明和研究,可使翼端涡流强度减少40%以上。该原理也被应用于消除直升机旋翼噪声。同时在超导量子干涉器件研究、数学应用于求解薄壳问题、太阳能长期储存系统的原理等多个领域作出了突出贡献(可惜都是美国的。)后当选为美国工程科学会会长,美国航空航天学会与美国科学促进会的高级会员,曾兼任各大飞机公司、美国国家橡树岭原子能研究所、美国航空航天局、美国内政部、世界银行等机构的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