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内天策府――夜

小川：（叹息）只可惜，现在已今非昔比……

李渊：是啊……何至是今非昔比，简直是，物是人非啊……

小川：陛下可曾后悔过？

李渊：后悔？

【李渊抬眼望向小川，眉头紧紧蹙起。

李渊：后悔……（闭上眼）我有后悔的机会么……权力，至高无上的皇权，的确让我得到了太多，可同时，失去的，又有谁明白？

小川：陛下想听听我的想法么？

李渊：你说吧，这里没有别人，不必讳言。

小川：在我看来，成为一国之主，从来都不是值得荣耀和欢喜的事，因为坐上那高高在上的帝位，同时，肩上也会背负着天下万民的责任。这责任，太沉重了……陛下若是后悔，那是陛下在登上这个帝位之前，只看到作为帝王的权力，而忽略了所应承担的责任。权力和责任，从来都是对等的，一旦出现偏移，国便危矣。

【李渊蹙眉沉思，许久，微微苦笑。

李渊：你说的不错……（叹息）如今，也只有小川你，敢在朕面前直言了啊……

【李渊望向床榻上的李世民，良久，长长呼出一口气。

李渊：朕想问你，在你觉得，大郎和二郎，谁更适合接任这帝位？

【小川微微一怔，欲言又止。

李渊：你不必有所顾虑，此处并无他人，朕要听你，说句实话！

小川：既然陛下想听实话，那我便说了。在我看来，太子殿下和秦王，无论是谁，都可以做一名好皇帝。太子擅长政事，但当初太原起兵，用兵谋略虽不及秦王，但也不算差；秦王擅长军事，但朝堂上对社稷的见解，也丝毫不逊。只不过，以私心来说，我觉得秦王更适合。

李渊：（笑）私心？你倒很诚实，你说的私心是什么，与二郎交好么？

小川：这也算是一部分，不过更多的，与秦王相处二十年之中，点滴之处让我感觉，他适合这帝位。

李渊：所以，你便又千里迢迢的回来帮助他了？

小川：臣不敢。储君之位，该是由陛下定夺，臣子不敢僭越干涉。

李渊：无妨，朕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而已……不知为何，朕总觉得，你和别人不同，若说是因为很早便结识，那裴寂刘文静皆是如此。坦白来说，朕曾不止一次派人调查过你，可所获甚少。不过朕并不防你，因为一直以来，你易小川，都是如此云淡风轻，似乎什么都影响不了你……哎，能做到如此淡薄名利，又岂会插手朝中事物？

小川：陛下如此信任，真是受宠若惊，小川先谢过了……

李渊：……不过，你可知既然二郎如此优秀，朕却为何迟迟不愿易储？

小川：愿闻其详。

李渊：小川你觉得，杨广此人才华如何？

小川：……杨广此人，我只有一面之缘，并不太了解。听闻世人所传，奢华荒淫，好大喜功，以至隋亡于他手，不过，他也的确是有才之人，文治武功，均有不少建树。

李渊：不错，杨广此人，却是有才，他在位期间修建大运河，营造东都洛阳，开拓疆土畅通丝绸之路，又开创科举，亲征吐谷浑，三征高句丽，确是一代霸主。可为何，隋却亡了？

小川：杨广不体百姓疾苦，几度南下巡游，又好大喜功多次征伐，以至国库空虚，赋税繁重，百姓苦不堪言，岂有不亡之理？

【沉默片刻，小川仿佛想到什么，抬眼望向李渊。

小川：陛下是担心，秦王会成为第二个杨广？

李渊：（颔首）自古均是马上得天下多，而若要马上治天下，则有穷兵黩武之危。秦始皇霸业一统六国，然而只是靠酷吏刑罚震住百姓，天下并未能大治，故而二世而亡；汉武帝之前几代修养生息，却也因征伐匈奴而国库空虚；之前的隋朝，更是殷鉴不久。如今天下动荡已久，再经不起折腾，大郎虽军事才能不及二郎，然而沉稳仁厚，登基后施以仁政，几代之后，天下定能大治。彼时，待国库殷实，再有雄霸之主登上帝位，必能统一四海，扬我大唐雄伟。此事，委实急不得啊……

小川：陛下所虑深远……

李渊：只可惜，每每想起这些，下定决心不再易储，却觉得亏欠二郎甚多……

小川：我明白，陛下也是左右为难。

李渊：（叹息）二郎，今后便要多赖你照顾了……朕这自起兵直至统一天下，勉强虽算是个合格的帝王，却委实不是个好父亲啊……

小川：……

【沉默中，床榻上的李世民倏地咳嗽一声，微微蹙起眉，眼皮微微颤动。

李渊：（轻声）二郎？

【李世民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了眼。涣散的瞳孔渐渐凝聚，见是李渊，忙挣扎着要起身。

李渊：快躺下，不要乱动！

世民：父皇恕罪……儿臣身子不适，不能……行礼了……

李渊：（默然片刻）你……怨爹么？

【李世民微微一怔，垂下眼低声开口。

世民：儿臣不敢……

李渊：不敢？……不敢……

【李世民抬眼望向李渊，李渊喃喃自语着，眼中满是疲倦。

李渊：你的情况，太医已向朕说了，此事朕会为你做主……

世民：（急）父皇，儿臣可能只是恰巧身体不适，才……才会在东宫吐血，不关大哥的事……

李渊：你不用多言，朕只相信事实，自会判的公正。（叹气）况且，你兄弟二人如此，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啊……

世民：儿臣知罪……

【李世民低垂下眼，虚弱而苍白的脸颊让李渊心中不忍。

李渊：朕方才仔细想过了，你兄弟不和，朕也是有心无力。与其让你二人继续在宫内争斗，倒不如，将你二人分开。

【李世民不解地望向父亲。

李渊：待你好些了，朕便下旨，让你与这天策府众人，搬去洛阳，自陕以东归你所辖。另外建天子旌旗，效仿汉梁孝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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