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弈掀开马车的布帘,对着院门高声喊道:“晴儿,快点,不要拿那么多东西了。”喊完之后自己又小声嘀咕:“女人想来都是这个样子吗?”
只听晴儿在里间回道:“老爷,就来了。”
一会儿的工夫,晴儿便满头大汗的抱着大包袱走了出来。把包袱往车上一放,长出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道:“老爷,我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让您久等了。”
李弈看到晴儿那不好意思的样子,不禁调侃道:“来得时候我就带了一车无用的东西,没想到回去的时候更多,而且还多了一个娇俏可爱的小美人。可比来时强多了,这一路上保准不会再寂寞了。呵呵!”
晴儿听的红晕上脸,不敢再看李弈,急忙转身回去把大门锁了,这才一步一回头地上了马车。
李弈看晴儿脸上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知道她舍不得这个两人居住了一段时日的小屋,当下安慰道:“行了,晴儿,咱们早晚还会回来的。”
话音一转,又笑道:“到时老爷我让人把这改名为‘李云亭与晴儿故居’,你说好不好?”
晴儿听了不禁“扑哧”一笑,道:“老爷如果把这儿改成这名字,那还不让这临安府的人都笑死了。”
李弈“哈哈”一笑,道:“老爷我可不怕,就不知晴儿怕不怕?呵呵,王三,启程吧!”
晴儿这才想起车夫王三还在前边坐着,离的这么近岂不是把自己和老爷的话全都听了去?一时之间,只觉羞的要死,把头深深的埋在胸口,竟是再也不肯说一句话了。
王三听了李弈的吩咐,答了声“是”,一个响鞭,马车扬长而去。
李弈见晴儿不再说话,知道她在害羞,便不再逗他,愣愣地自顾自想起了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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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从船上回来后也就两、三天的工夫,圣旨便下来了,李弈这才把心放下了肚,便和翰林院的一帮同僚辞行。也不知这群同僚是出于真心也好,还是出于嫉妒也好,竟是非一个个排队请客为他送行,然后便每次都将他灌的要死。
这一下,便耽误了十来天的工夫。圣旨上可是限他半月之内离京赴任,眼看时间已经不多了,李弈这才去了一趟葛岭贾府去和贾似道辞行,然后便找了这一辆马车离京。
想到即将要回家和家人团聚,李弈便是一阵兴奋。可兴奋过后,又不禁担心起来,天知道三娘见了晴儿会是怎样的场面?唉,只能盼着三娘不要太激动了,自己还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晴儿偷偷的用眼角扫了一下李弈,见李弈正想着心事,不敢打扰,也自顾自的想起了心事。
自从知道李弈要到泉州做官之后,小妮子甭提多高兴了。一来是自己的郎君真有本事,不但考了状元,而且连连升官,二来就是终于可以见到李弈的母亲了,这样就可以早日定下自己的名分。
不过转念一想,就又忐忑不安起来。未来的婆婆和大妇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容的下自己吗?自己从小命苦,早早的便没有了爹娘,相依为命的奶奶怕自己饿死,才将自己卖身为奴。这好不容易找了个如意郎君,可千万不要再起波澜了。唉,只希望大妇不要太苛刻就好。
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间竟是相对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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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日复一日地走走停停,一月之后终于到了龙溪县城。李弈望着前面不远处的家,早已抛却了担心,只恨不得一步跨进家门。
按着古人的规矩,在离家不远处和晴儿下车步行,马车则在两人身后跟随。这时,早有在街上的邻居看到了自己,李弈便“王三叔、李四婶”的打了一通招呼。只是这些邻居看他的眼神除了欣喜之外,还多了一丝敬畏,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不该给这新科状元老爷行礼了。
终于来到自家门口,只见大门敞开,新房的台阶上仍然坐着那个在梦里无数次出现的身影,只是这时已经不是在择韭菜了,而是在洗衣服。
三娘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相公已经回来了,嘴角微微上翘,正在想着什么高兴的事情。
李弈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只是声音还是有些发颤,“三娘,我回来了。”
三娘猛然抬头,只见李弈正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自己,一时间竟是以为在梦中一般。愣了良久,才一脸欣喜地站起身来,颤声道:“相公,你、你回来了。”
李弈重重的点了点头,张开双臂大步向三娘走去。刚想来个熊抱,忽然看见三娘小脸一红,这才想起是在宋朝,一时间竟保持着这个尴尬无比的姿势僵在了那里。
幸好三娘反应的快,用娇嗔的眼神瞪了李弈一眼,转过头迈开小碎步向正房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娘,相公回来了。”
只听房内一阵骚动,先是李无病这个小鬼窜了出来,紧接着婉儿搀着王氏出现在了门口。
李弈急忙换了一个“造型”, 疾步向前走去,“扑通”跪地道:“娘,儿子回来了。”
王氏脸上顿时老泪纵横,颤声道:“好,我的好儿子回来了,可是想死为娘了。你爹和你兄长要是地下有知,肯定也会象为娘一样高兴的。”
李弈看王氏有些过分激动,便差开话题道:“娘,儿子日夜思念娘亲,不知道你的腿怎么样了?”
王氏听了显然老怀大慰,擦了擦眼泪,笑道:“不碍事了,都是为娘不小心,害的你们都跟着担心。”
说完又冲着无病道:“傻小子,还不快把你二叔扶起来进屋。”
无病傻笑着挠了挠头,急忙上前搀扶李弈。李弈笑着向他一摆手,自己站了起来。无病这才想起还没有给二叔见礼,又慌慌张张地给李弈磕头问安。
等婉儿也行过礼后,王氏这才笑道:“走,咱娘几个进屋说话。”
李弈这才想起晴儿还在门口,一回头只见晴儿果然正可怜兮兮的站在那。急忙硬着头皮道:“快过来吧,晴儿。”
扭头看见王氏询问的目光,还不及回答,就听晴儿的脚步声已经走了过来,轻声道:“婢子见过老夫人、夫人。”
王氏一见晴儿正在给她行礼,急忙道:“这位姑娘不必多礼,也请进屋来说话吧。”
李弈心虚地扫了三娘一眼,果然见三娘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不过却并没有看向自己,只是在细细的打量着晴儿。见此急忙说道:“娘说的是,走,咱们进屋吧。”
窄小的屋子里一下进来了这么多人,还真是有些拥挤。好在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王氏便盘腿坐在了床上,三娘和婉儿坐在一旁,无病则索性出去和王三一起卸开了行李。李弈见此便寻了张椅子坐下,只是晴儿却并不敢坐,怯怯地站在李弈身旁。
只听王氏道:“这位姑娘,快请坐吧,不必拘束。”
晴儿急忙福了一个万福,道:“在老夫人、夫人面前哪有小婢的座位,小婢站着就行了。”
李弈现在是也想开了,反正早晚得坦白,便也说道:“晴儿,你就坐吧,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刚刚说完,只见晴儿脸色一红,王氏脸色一变,三娘身子一震,婉儿则目瞪口呆。李弈暗道不妙,果然只见三娘站了起来,向王氏道:“娘,媳妇身子突感不适,先回房歇息一会儿。您老人家和相公说会儿话,媳妇等会儿再过来。”
说完,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王氏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呆了一呆,狠狠瞪了李弈一眼,不过当着晴儿的面,不好说别的。也是急中生智,向李弈道:“对了!为娘想起来了,三娘那屋里可能还有点水果,弈儿,快去拿来招呼客人。”
李弈这时已经心急如焚,听了王氏的话知道是叫自己去和三娘解释,急忙站起身来要走。可扭头一看,晴儿已经吓的面色有些苍白,心下也是不忍,不过终究是三娘那里占着上风,只好给了晴儿一个鼓励的眼神,便匆匆走了出去。
等到得房内,只见三娘果然正趴在床上哭泣,双肩还在颤动。李弈只好干咳一声,道:“三娘,我……”
三娘听到李弈的声音,虽是心中气苦,但也不愿在夫君面前失了礼数,缓缓站起身来,向李弈福了一个万福。
李弈只见三娘哭的就象一朵带雨的梨花一样,居然还象自己行礼,只觉得好心疼,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三娘见李弈久久不说话,哭着道:“相公可是不喜欢三娘了?”
李弈急忙张口结舌道:“怎么可能?相公我这些时日以来可是日夜想着三娘,此心唯天可表。”
三娘听了这话好象多少好了一点,轻声道:“那可是三娘有服侍不周之处?”
李弈急道:“三娘,你千万不要多想,根本不是这样的。”
“三娘自知并不是妒妇,但却不愿相公在三娘不知情的情况下纳妾。三娘只是觉得心里好难受,哭一场就好了,相公莫要见怪。”
李弈只觉得自己好象听错了,明明是自己来认错的,怎么现在反而好象是三娘在给自己认错?不敢相信的看了看三娘,轻轻搂住她道:“都是相公不好,惹得三娘伤心,不过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看,你给我做的衣服我可是从来都没有离过身。”
当下,将事情的原委和三娘讲了一遍,只说是贾似道自作主张,弄的自己无法收场才到的这番地步。
三娘刚刚看到李弈身上穿的还是离家时自己亲手为他做的衣服,心里已经有些释然。这时再一听居然是当朝宰相亲自说的亲事,心里已是暗暗欢喜:原来相公喜欢的还是我,那就算这个晴儿过门也所谓。不过,我一定要比她早为相公生个儿子,哼!
李弈哪里猜得到三娘的“跳跃性”思维,只是觉得怀里的三娘已经渐渐安静下来,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心道:难道暴风雨已经过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