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黄金风波(上)
作者:雨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72

方域对着桃花扇感慨良久,忽又想到,这把桃花扇,记得史料记载是由自己的损友杨文骢画成的,而现在却是由莲儿所画,可见历史由于自己的介入,已发生了更改!

这样更改的意义,眼下一时不明,但对付田仰的办法,恐怕也会不同了……

他只记得传说之中好像也不很明确,一种说法是香君装死,结果使田仰放手;另一种说法是李代桃僵,由鸨母李贞丽替代香君嫁了出去。……

但这两个方法都将使香君蒙受很大委曲,不爽!今天我一定要让田仰在我面前栽个大跟头,才消我心头之恨!

于是,方域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悄悄地问香君道:“香君,他们来抢你时,带来的三百两黄金着落在哪里了?”

香君道:“原本要给义母的,但义母见我觅死觅活的,就没收,估计此刻还在堂屋桌上放着没动。”

方域点点头,暗道这义母李贞丽,总算还够意思!没有为了重金就把女儿卖了……

他再向莲儿低声问道:“你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些黄金偷走?”

莲儿为难道:“白莲五戒第二条就是‘不偷盗’,我不能违反……”

方域真是大跌眼镜:哼!这么死板!看来以后一定要对她好好调教才行……

但现在是不可能一下子说服的,方域无奈之下,只好退而求其次,于是对她说道:“那就给它做些手脚,如此如此……”

莲儿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办!”她找了个借口,趁着围观的人逐渐增多之际,忽然隐身不见。

过了一会儿,莲儿复又现身,对方域耳语道:“办妥了!”

这时恰好一顶八抬大轿鸣锣来到,田仰头戴乌纱,身披大红袍,大腹便便地走了下来。方域见那些兵丁纷纷迎上前去,知道此人必是田仰了。

只见这田仰方面大耳,面色红润,保养得很好,一对白眼多黑眼少的眼珠子,蛮横地向前瞪着。他并不朝方域看上一眼,便向部下喝道:“叫你们带人,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动手!”

那些兵丁正要行动,方域大喝一声:“且慢!在下只道是哪家兵丁私下里强抢民女,没想到还真有达官贵人指使!田大人,这留都城内可是有王法的地方!”

田仰这才装作好像才发现方域的样子,哈哈一笑道:“原来侯公子也在此地!不错,确有王法,才容不得歹徒犯上作乱!本官自取小妾,碍着阁下一位赋闲贡生什么事了?”他一上来就指明双方地位差别,换言之,方域如再干预,那就是“犯上作乱”,“法不容情”了!

方域一声冷笑道:“本来,田大人如果在别处巡欢作乐,在下也不为己甚,但这些兵丁所抢的偏偏是在下妻子,你想本公子能够坐视吗?”

“什么?你竟说这李香君是你妻子?一派胡言!”田仰也是有些吃惊眼前这侯公子竟然直承李香君为其“妻子”!因为时下风气,小妾可以互相奉送,打些马虎眼都不要紧,争来抢去无非是一段风流韵事而已,但妻子可就比较慎重。因此他首先就来个断然否认,直斥其非!

方域经过这第一回合的较量,已经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四大公子”的招牌还是管一阵用处的,这就好比后世的“社会名流”身份,虽然眼下并不在官,但像田仰这样的“大人”也要与自己讲几句理,不敢公然从自己身上跨过去。

于是他对自己的计谋更有信心了,便接着说道:“这可不是胡言,我们两家几个月前已有信物交换,并且这些人也可以作证!”说罢又向几个媚香楼中出来围观的姐儿指了指。

田仰不由得问道:“什么信物?”

方域于是出示了香君手中的桃花扇。

田仰斜眼一瞧,嗤之以鼻道:“哼!青楼女子当中,实属寻常,这算什么信物?”香君便要怒斥,方域却制止住她,说道:“哦?那么田大人说香君是阁下小妾,又以什么为凭呢?”

“哈哈哈哈”田仰自豪地一声大笑,“好教你这穷酸知道,本官早已交待,给了香君的干妈三百两黄金!”

方域故做吃惊的样子:“哦?有这事吗?”香君立即辩驳道:“我们没收!”方域又把眼睛望向鸨母李贞丽道:“那么婶娘收没收呢?”

李贞丽与侯方域的挚友、同为四大公子之一的陈贞慧相交莫逆,她仅大香君十二岁,若非侯方域与香君相交,原本该称为“嫂子”,此时见问,不由得脸颊微微一红道:“侯公子不必客气,一切由香君作主,我是不管的。”她自然是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

方域趁机望向田仰道:“田大人你看……好像没这么回事嘛!”

田仰自然以询问的目光望向兵丁头目,那小头目低着头道:“回大人!她们确实拒收,我们只好放在堂屋里了……”

田仰瞪了那兵丁一眼,却又嘿嘿一笑道:“既然已在你家的堂屋里了,那自然是代表你家收下了彩礼,儿郎们,还不快请夫人上轿?”

田仰这回也学了个乖,口气由“小妾”变成了“夫人”。

手下兵丁才要听令,方域却和颜悦色地说道:“且慢且慢!好饭不怕晚,何必这么急?究竟有没有这些黄金娉礼,不能由你们一方说了算吧?空口无凭,怎么也要拿来让本公子瞧瞧啊!”

田仰怒道:“怎么?公子以为本官拿不出这些金银来?”

方域摆手笑道:“不不不不……久闻田大人生意做得好,但偏巧在下最近也做了几票生意,知道有个银货两讫的规矩。田大人是吧?”

田仰此刻有些不知方域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道,莫非这些黄金已经不翼而飞了?连忙对兵丁头目道:“你去看看,那些金子还在不在?”

兵丁小头目不由得心下一惊,刚才这边热闹,大家只顾掳人而去,竟疏忽了留人在堂屋里……急忙奔过去,发现那一匣金锭纹丝不动,才松了口气,赶紧捧了回来。

这时田仰终于开始有恃无恐:“侯公子还有何话说?”

方域追问一句:“这金子是田大人的么?”

“怎么不是?”田仰傲然睥视四方,“你们在场的人说说看,是不是我拿来的?”

方域见香君欲语又止,而李贞丽则无奈地点了点头道:“确是田大人手下拿来的不假。但我们都没动过。”

方域再向一众兵丁问道:“真的不假?不是别人拿来的?”

一个兵丁说道:“当然是我们拿来的!我家大人的金子,谁敢冒认?”

方域却摇头道:“好,便是你家大人的吧!但这生意场上无父子,总要验验成色吧?”

田仰不由得冷笑道:“我田某还不至于穷到用假金子来诓人的地步!或许侯公子常干这事?想要验就请吧!”

方域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也不顾他言辞中的讽刺之意,上前打开匣盖,拿出一块左看右看一阵子,抬眼向田仰问道:“田大人这金子……是官锭吗?”

田仰想不到方域竟纠缠这事,不耐烦地说道:“怎么不是官锭?既便不是官锭,只要成色十足,难道就不行吗?侯公子倒底会不会验金子?”

方域笑道:“在下确实想知道这究竟是那里铸出来的金锭,因为这上面刻的字确实令人感到十分怪异!田大人你看:好像是‘敬轩张记’,这是哪里出的?”

田仰接过一看,可不是这几个字么!但他一时并没意识到怎么回事,便反问道:“那又怎样?不管是哪里熔出来的,它总是金子不假吧!”

方域不由得摇头叹道:“田大人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流寇张献忠,字‘敬轩’,号称八大王,早就风闻他曾私下铸钱,这‘敬轩张记’,莫非表明金锭是他所私铸……”

田仰这才吃了一惊,大叫一声:“血口喷人!”他不由得冷汗直冒,看不出来这侯方域居然这么深沉!这金子什么时候被他做了手脚?

方域却好整以暇地说道:“田大人!在下也并非直指大人通匪,只想报请有司查个明白,这金子是田大人差手下送来的,此后没人动过,田大人自己也不曾否认,而在场众人也都可以鉴证。到那时,所谓‘是真的假不了,是假的真不了’,不是么?”

田仰怒道:“这分明是阁下使人栽赃!”

方域哈哈一笑:“大人这回可真是血口喷人!刚才在下一再问你,是否大人的金子,有没有别人动过,大人直承不讳,在场众人都听得很清楚!如今改口,只怕晚矣!其实大人如果偶尔误收了流寇的贿赂,在没酿成大错之前,坦诚向皇上说明,今上说不定还会网开一面的……”

“你……”田仰气得说不出下文来。他可是深知当今皇上喜怒无常,这“兵部尚书”也不知换了多少才轮到他,这事要是捅开了,结局可想而知……于是恼羞成怒道:“来人!给我抓起这一干乱党来!”

“哼!这么说田大人果然私通流寇张逆,想要毁灭证据?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本公子可就剑下无情了!”方域“刷”地抽出了宝剑,直指田仰,剑光冰冷,令人不由自主打个寒战!而莲儿也立即挺身护住香君,右手拔剑,左手扣住暗器,蓄势待发!围观众人几乎目瞪口呆,谁敢乱动?整个气氛顿时凝聚了强大的压力,紧张得透不过气来,一触即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