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她身着白衣,见我胜了先是大吃一惊的样子,然后喜形于色。岂料李冉眉头紧皱,直到李晓音连声叫爹他才答应一声,突然那个李驰,也就是她的二叔站出来说:‘大家果然不负点苍的声望,如此下去,我点苍欲称武林大派指日可待。’说着转对我道:‘铮儿,想必你已知道我点苍掌门之位传内不传外,明年三月晓非会回点苍,倒时你只须赢得他,这个规矩便不用管他.....’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她突然跳出来叫道:‘二叔,你怎么这么说?那天你们不是这样说的呀.....”李冉竟有些动怒,斥道:‘音儿!你知道什么!快退下!我和你二叔商议过了,我们以光大门派为先,这老规矩不必太在乎。’她委屈地说:‘不是。你们不是说....说....’她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道:‘不是说有不坏规矩地方法么.....’李驰笑道:‘哦,丫头,你知道两全其美的方法?说来听听!’她当时涨红了脸,低头握着衣角揉揉搓搓却说不出话,我见到她眼圈也红了.....”
见心见石铮越说越是起劲,偏说的自己又不是很明白的事,忍不住道:“大哥,天已大亮了,我们去找些吃得来吧。”石铮回过神来道:“啊,是啊。我真是,罗罗嗦嗦的....”见心真要扶他起身,余光扫到李晓非三人,见他们动了一下,见心立时转念:不好!倒忘了他们还要找大哥报仇,莫非大哥就是靠说这件事将他们拖住,等自己伤愈,便可脱身。刚想到这里,自己不由得好笑,眼见石铮这般重的外伤,除非他这故事能说上十天半个月,见心暗叹:我说自己的遭遇时,不也是这般情不自禁么,大哥不也是听了么,如今大哥诉说往事,怎么我就这般没有耐心?见心想着心里一阵惭愧,看石铮试图站起,忙顺手扶助,口中随便道:“大哥,这李晓音只怕对你也是有情有意.....”
果然,此言一出,石铮身子一颤,重新坐倒,见心道:“大哥,他们说李晓音是你杀的,我不会信的。”
石铮痛苦地摇摇头道:“是我,是我杀了她!”
见心也不在乎她是谁杀的,但见石铮又开始叙述,李晓非三人又不动了,这才放心,暗想:趁他们现在不想动手,想个办法脱身才好。
“原先大理国段氏执政,云岭之南无论百姓还是武林道中皆是一片平和的景象,自元人灭了段氏这十几年来,却已面目全非,正因为这样,武林同道决定选出云南的武林盟主,至少先将云南稳定下来,之后便另有所图,时机成熟还可揭竿起义,恢复大理段氏江山。以云南四山为代表,各路门派陆续派人到天龙寺游说,希望段氏遗族重出江湖,同行大事,岂料那些高僧皆称看破红尘,再无意于皇途霸业。众门派便不再强求,决定将来的大事全由武林盟主指挥.....”
石铮突然怒道:“李冉老匹夫,为了争什么武林盟主,不惜把出狠毒的手段,灭了我曹溪寺,害了我娘!好一条道貌岸然的恶狼!”
“住口!我爹堂堂正正地击败三山六派的高手,夺得盟主之位!你敢再出言侮辱,别怪我乘人之危!”李晓非喝道。
见心横了他一眼道:“想听就安静些!不爱听就滚蛋!妈的!”
“你!你!”
“我怎么着?”
“贤弟,不要和他吵,若说点苍山还有好人,那便是这位李少侠了。他只是逢年过节回点苍探亲....呵,正因如此,他并不像李冉那般阴险。”
见心道:“是。大哥,这些事都是你后来探听到的?”
石铮脸色又变,摇头道:“我哪里会去探听这些事.....那次比武后,李冉突然收了一个新徒弟,姓赵名作,乃是带艺投师,这人风流倜傥,年少英俊,书画音律无有不通.....我记得从那时起,她很少再来跟我一起练剑,开始她还常对我说那个赵作如何缠着他,很讨厌之类的话,到后来说也不说了....”这一段石铮说得断断续续,很吃力的样子,见心不忍,道:“大哥,伤心的事就不用提了,后来呢?”
石铮定了定神道:“一年以后.....”
见心心道:一年以后?难道大哥就这么难受了一年?
“....一年了,我自思自己算什么,人家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我却是个身负血仇的浪子,每日每夜我就这般安慰自己。又到三月了,李晓非看看就快回山,我也无所谓了。那日夜晚,我忍不住一人走向蝴蝶泉,心里全是我们当初在一起时的情景,谁知....谁知蝴蝶泉边竟隐隐传来了声响,我那时轻功已有成就,忍不住悄步走近,终于听清那是女子的呻吟声....还有....”
石铮眼中精光陡盛,旁边的见心竟隐隐感到了杀气。石铮静了半晌,眼中的怒气却被泪水替代。
“我当时动不了,而且感觉喉咙里有股痰用了上来,总算没有吐出。等我脑子清醒,耳边传来的已是话语,那个声音....”
见心怒道:“赵作这个禽兽!还有那个朝三暮四的李....”
李晓非也怒道:“住口!石铮,我姐姐被你杀了还不够吗?你还要毁她身后的清白!”
石铮突然吼道:“我也希望那个声音不是她!”见心等人再次被镇住,都住了嘴。
“....但....你认为我会听错吗?她轻轻地对他说能不能再为她唱那首歌,他说可以....不错,唱得很好,哼,我这辈子也不会有那种才能了....但是后面的话,我更加震惊!她说:‘你真的是以一人之力就把曹溪寺的人都解决了吗?’他笑道那当然,虽然借了点迷蝶香粉的力。她软声求道:‘那你不要说是我爹的主意好不好?’他说你怕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了,将来咱孩子的爷爷怎能是个卑鄙之人.....我腿下一软,几乎摔倒,但瞬间我便清醒,这件事的真相还需从他俩的话中听得。她说她终究是不放心,要他发个誓。他说这誓是一定会说的,不过这般说誓很没诚心,明日他会将所有血洗曹溪寺的证据全都带来,当着她的面毁掉,然后再发誓。她很高兴,她说你要是真的这样,那她愿意...愿....我当时转念,悄步离开,决定拿得证据后再作决定。于是第二天那个时辰,我拿了平时用的剑再次到了泉边。藏了半晌,才见她一人走了过来,她姣红的脸颊在月光下更显风姿,我竟没注意到原来她长这么大了,心里感伤之际,赵作也来了。我盯紧了他的手,除了提一柄剑外,却不见拿什么东西。我盯住那把剑想不出所以然,她见到赵作欢喜的扑了上去,神情亲昵。赵作突然说:‘阿音,你想知道你阿爹是怎么当上盟主的吗?’她见赵作上来便说这个,茫然的点了点头。赵作却摇了摇头说:‘谁要是当上盟主,其实与当上大理皇帝无异,自然诱人之极。当年云南武林群龙无首,天龙寺又不肯出手,那这盟主一职自当出自四山掌门了。不过,你爹老谋深算,认为其他三山皆不足虑,倒是有一处不可小视,那便是曹溪寺的净贤禅师,此人出身少林,身兼各家佛派功夫之长,但由于曹溪寺极少与人过招,可以说对他知之甚少,盟主大会上乃第一劲敌。与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真是天赐机缘哪,石铮落到咱们手里,乖乖地把武功都演示了出来,若非如此,曹溪寺哪有这么容易对付,然后往狼牙剑派身上一推,岂不妙计?’我当时在大石后面只听得睚眦俱裂,只听她叹了口气说:‘这些我都知道了,你怎么又说一遍?’赵作冷笑一声道:‘我是跟那傻小子说的’她急转身看向我这边,我当时早已难以忍耐,他便是没发现我,我也会跳出去的。我把手中剑一挺,指着赵作恨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话音未落,她竟挡在赵作身前不准我伤他,我气满胸膛,脑中早被复仇占据,不顾她的阻挡直取赵作,我二人狠斗了几十何,赵作渐处下风,她见如此情景,突然又挡在他身前,我险些收招不住,便这停顿一霎那,赵作便以她为掩护将我刺伤,我心里又恨又难受,更是全力一记重掌击向赵作,正是我曹溪寺的‘诸法皆空’,一声响,他二人同时被打飞,李晓音嘴角流血,一推后面的赵作说:‘你不是他对手,快走!只是,别忘了你对我的说过什么....’我狂怒之下,也知这掌是打中了她,她雪白的衣服上也是献血淋漓....赵作跑远了,我却没有追,双眼盯住她,心里也不知是爱还是恨。她胸前中掌,早已爬不起来,我那时何等功力,又是全力出掌,她是活不长了。她努力爬进我轻声说:‘铮哥,打也打了,你不要恨阿爹,好不?’不恨?你说的轻巧,但却没有反驳她,她抽泣说:‘铮哥...你...再给我唱一遍那首歌好么?’我冷笑说:‘在下?怎佩给大小姐唱歌,有辱尊听。’她伏在我脚边,哭道:‘铮哥...这么多年...你真的一点都没喜欢过我么?’我说在下鄙贱之人,相貌丑陋,怎佩喜欢大小姐的天姿国色。’她吃力的说:‘不,不,谁说你丑。铮哥,我真的从来都没在乎过你的相貌,因为....’她说因为我是第一个愿意唱歌给她听的人。我当时心中怒火未平,只道他想让我出手救她,我说:‘你少说几句,还能多活一会。’她抱住我的腿哭道:‘不,我活不成了,我也不想这样活下去了,铮哥,自打我知晓你的仇人就是我爹时,我早就不敢再见你了。而且...那年,我本就应死在你师兄的掌下,如今你为她报了仇,我不怪你。’原来那年师兄与她同出杀招,师兄的掌被我挡了,但她的剑却收不住,直接刺穿师兄的胸膛,但此事被另有所图的李冉掩盖,并以此为挈机,偷袭了曹溪寺。我当时明白,其实师兄是死在我手上,原本李冉只是有杀人想法,但毕竟顾及身份,不敢轻举妄动,而师兄的死又坚了李冉行凶的念头.....原来,这是佛祖对我不专心修佛的惩罚....我心灰之下,只是怪自己当初为什么乱跑,为什么遇上她....我低下头对她说:‘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她听了终于露出了笑容,眼里还含着泪,她说:‘铮哥,你知道吗,那首歌是我们白人在情人间才会唱的,铮哥...我...虽然已不是清白之躯,但你能再给我唱一次吗?最后一次....’我黯然道:‘阿音,我答应你,不去杀你爹。’她再次笑了出来,说:‘那能不能答应我,也不去杀他?’我本已按下怒火再次冲上,重重地哼了一声,心里却是发颤,手中的剑也拿不住了。她气息转弱,但仍是努力想说话,我倒退几步,远离了她,心里实在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冲我伸出一只手,道:‘铮哥,求你,抱抱我好吗?这些年,你虽然言语不多,我知道你好喜欢我的,我也是啊。’我仍是站着不动,她终于收回了手,握起了我掉在地上的剑,轻轻抚摸着,剑柄贴在脸上,闭上了双眼,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很小....但我听到了....大理三月好风光,蝴蝶泉边好梳妆,碟儿....我知道,在她临死前,多么希望怀里搂的是我,而不是一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