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作者:袈夜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037

离潇醒了,长歌心中大石也算是落下了一半,师父暂时留在宫里,离潇交给他,她是再放心不过了。

他既然答应了一定会治好离潇,那就一定可以,她是他看着长大的,不相信他,她还能相信谁呢?

现在,她可以放手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不过,她没想到,皇上倒比她动作还快,离潇醒来当日,他已经命人将楚闻钟收监。据说,刑部拿人时,那楚闻钟初还暴怒不已,后来倒也坦坦然然跟那刑部去了,不知是故作轻松,还是胸有成竹,笃定了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太后和那楚博雅兄妹倒是出乎意料的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冷眼旁观,这又令长歌有些意外。

不过,经此一事,她对皇上虽然还不能前嫌尽释,倒也有几分刮目相看,想必他也顶着极大的压力吧,再怎么肩挑天下,他也终究不过是个普通人,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虽说有些优柔寡断,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人,但却未必有做一代帝王的手段。他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已经很不容易了。

虽然,此次刑部立案未必就能定了那楚闻钟的罪,但是,这些日子以来,至少,他的努力,她看得见。

未封和程家父子负责处理正德大街死难者的后事,筹款宴在皇上的支持下也算办得不错,楚闻钟一派的官员也都或多或少出了血,这让她心中大快,这些人,平日里搜刮的那么狠,也是时候回馈百姓了。

因这筹款是以她的名义发起的,也如她所料,她这始终寂寂无闻的皇后娘娘在民间一时人气骤增,博得了爱民如子的好名声。

母仪天下啊,她不禁叹了口气,没错,她本心是要补偿那些死难者,只不过,以这种形式,再怎么真心也终是变了质,怎么这些人就是看不透呢?

但是,那正是太皇太后希望她走的路吧,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而她,要在这场不知道要持续到何时的战争中取胜,走这类形式,终是少不了的。

纵火案尚在审理之中,刑部尽不尽责她是不管的,估计那楚闻钟也不会傻到留下任何证据,就像离潇中毒一案,她也曾私下派人仔仔细细查了个遍,却始终没有查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以前,楚闻钟的跋扈张扬曾经给她莽夫的错觉,但事实证明他的心思已经缜密到可怕的地步。

所以,如果刑部能够查到什么那才令她吃惊呢,这样平平静静的,反倒正常。起码,他刑囚的这段时间,她可以先了却她的心事——送爷爷的灵柩回祖籍金陵。

已经奏请皇上,他也同意了,所有的一切都在准备之中,三日后启程。

※※※

趁着今儿个天气不错,她带了潇儿到御花园散步,也留些时间给惊逐查阅皇室藏书楼的医书。

时值深秋,湖中只剩残荷无数,鱼儿在孤凸的茎杆间穿梭悠游,别人看着虽是寂寞萧索,它们却颇能自得其乐,再美的花,也终是给人看的,于它们,却只有挡了视线和阳光而已。

一样的道理,这皇宫再恢宏富丽,也终究是囚禁的牢笼,让她再也看不到外面的海阔天空。

“母后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长歌忙收回思绪,但又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离潇道:“潇儿,你是喜欢夏季的满塘荷花还是秋日的残茎无数?”

离潇看了看湖中,又瞅了瞅长歌,皱眉作思索状,长歌轻轻拍了拍离潇的小脑袋,笑道:“随口问问而已,不用太认真的。”

“不是,儿臣在想,可不可以两样都不选?”离潇嘟着嘴。

“为什么?”长歌很是奇怪,他的小脑袋瓜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是荷花,自希望蜂蝶慕幽香,是鱼儿,却喜欢花谢秋凉。”离潇歪着头缓缓说道。

“哦?”长歌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儿臣既不想做荷花只开一季,也不愿为鱼困于浅水,若身在水中,儿臣便要做那出海的蛟龙,可以遨游九天,否则,倒宁愿做池畔的人,夏也好,秋也罢,有四季美景可赏。”

长歌闻之心中一紧,这可是五岁孩童说的话?她一直想等他长大再由他自己决定要不要做皇帝,现在看来,他似乎已经做出选择了。

再试他一试!

“那母后再问你,人间至乐之境,多谓惟帝王得以有之;下此则公卿将相,以及群辅百僚,皆可以行乐之人。然以母后看来,他们亦有万机在念,百务萦心,一日之内,除视朝听政、放衙理事、治人事神、反躬修己之外,其为行乐之时有几?潇儿以为何如呢?”

“不然!”离潇想了想,道:“乐不在外而在心,心以为乐,则是境皆乐,心以为苦,则无境不苦。身为帝王,则当以帝王之境为乐境;身为公卿,则当以公卿之境为乐境。凡我分所当行,推诿不去者,即当摈弃一切悉视为苦,而专以此事为乐。”

“你竟懂得?”长歌喃喃自语,忽而又道:“当真是你心中所想?”

“是啊,”离潇不解母后何以有此一问,“一举笔而安天下,一矢口而遂群生,以天下群生之乐为乐,何快如之?若于此外稍得清闲,再享一切应有之福,则人皇可比玉皇,俗吏竟成仙吏,蓬莱三岛又何足羡哉?”那小小身躯负手而立,抬头望天,阳光淡淡的洒在身上,泛着一层薄博的金光,好似天界神仙笼着的佛光宝气,长歌竟看得痴了。

想他小小年纪已有如此抱负,长大后那还了得?好在他生在皇家,否则,若此子长成,铁桶一般的江山怕也要改天换地了!

太皇太后要她竭力保这叶、云两家一点血脉,偏他今日又有此一番言论,看来,她竟无论如何不能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