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啦,过来吧!”
潮湿、阴冷的地下囚室内,看守将盛有热气腾腾饭菜的托盘没好气地摆在了地上:“哼、臭小子——这可是岚府最好的厨师亲自烹调的饭菜,你比我们吃的还要好!居然还在那里耍威风,我看你真的是活腻了!”
“……。”
牢门内一个身着黑色略带灰尘的西服的男子缩在角落里还是一言不发,就好像四周的一切均与他无关一样,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具僵化的死尸。
“爱吃不吃,反正东西放在这里了,时间一到我们就来收盘子!”
看守的脚步声已经逐渐远去,男子的头微微动了动:看着那伸手就能够到的美食——肖恩·伯纳德那俊俏出众的面孔上并没有一丝感情流露。
忽然由远及近的清晰脚步声令他反射性地重新把头缩了回去,耳边的脚步声又近了许多!这时就听“嘎啦”一声——似乎是牢门打开了,出于好奇肖恩用余光偷偷向外扫了扫:狭窄的视野中他看到一双穿着黑色长筒靴子的脚精神抖擞地向着自己这边移动过来?
空气中浓郁的食物香味似乎更重了些,毕竟是已经有两天没有吃饭了,经不住诱惑的肖恩不禁抬起头来:齐拉瑞纳正端着托盘送到自己的面前也正是在这个时候。
“姐姐?!”
“吃吧,你不是饿了吗?”
嘴角挂着甜甜的微笑,齐拉又把手中的盘子送得近了一点。
“哼、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望着肖恩不服气地把脸别到一边的样子,齐拉瑞纳不禁叹了一口气。
“我弟弟已经两天都没有吃饭了,姐姐是担心你呀!”
“担心我?哼哼、有什么可担心的!”
冷笑了一声,肖恩把脸重新转了过来,两个人彼此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谁也不肯相让。
“别假惺惺了:姐姐才是义父的心肝宝贝、我又算什么——从垃圾堆里拣出来的野孩子,我可没那个福份让您来担心我!”
齐拉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姐姐,姐姐可从来都是把你当成亲弟弟一样看待的!”
“哼、谁稀罕!”
使劲把手中的托盘往旁边一贯:“你到底吃不吃!”看着齐拉略显得有些恐怖的样子,肖恩心虚地又把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
“我、我就不吃!”
“不吃?哼、好——我呵你痒,看你听不听话!”
说着齐拉伸手就来抓肖恩的手臂:“喂、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你干什么、还不住手!喂——怎么回事,你放手!”一边挣扎着想摆脱齐拉的手肖恩一边不知所措地大叫着。
“乖乖听姐姐的话,把这些都吃下去!”
扭打中齐拉抓起托盘里的鸡腿一下子塞进了肖恩的嘴里!“唔、嗯!”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肖恩不由自主地开始咀嚼起嘴里喷香的美味,不一会的功夫——被吃得干干静静的骨头已经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怎么样,很好吃吧?”
“笨、笨蛋,刚才你突然做那种事,怎么可能知道是什么味道嘛!”
“嘻嘻嘻——还和小时候一样呢!”
用勺子又从盘子里盛了一点沙拉:“来,味道很好的噢!”温柔地说着,齐拉小心翼翼地把勺子送到了肖恩的嘴边。
“我自己可以吃……。”
又是一个突然袭击——迷茫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肖恩突然一把拉住了齐拉的手!
“肖恩、你……?”
“其、其实——我非常讨厌姐姐!!!”
看着齐拉惊异的俏脸,肖恩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使劲把脸转了过去。
“知道吗:我们虽然同样是莫格家的养子与养女,可是义父却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他的眼里就只有姐姐、所以——我非常讨厌姐姐!”
肖恩狠狠地吸了吸鼻子,他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湿。
“哼——齐拉瑞纳·莫格、父亲在姐姐十八岁成年的那一天几乎是直接把他的名字给了你!而我呢——我成年的那一天父亲竟宣布我一生也不可以使用莫格这个姓氏,他、他居然不肯承认我!!!”
激动地叫嚷着,两行浊泪已经顺着肖恩的脸颊缓缓流了下来。
“我算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使劲撕扯着领口略显发黄的白衬衫,肖恩疯狂地大叫着。
“我还是那个没人疼、没人要的野小子、臭杂种——这就是我所得到的!”
背后猛地一紧:“不——肖恩你不是没人疼、没人要的野小子!你不是还有姐姐吗?姐姐不是一直都非常疼爱你的吗!”齐拉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肖恩伤心地哭泣着。
“你撒谎——放开我!”
“不、姐姐不放,姐姐要一辈子抱着你、保护你!”
“?!”
使劲把肖恩的身体扳过来与自己面对面,齐拉紧紧地拥着那还在抽搐的身体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
“小恩乖、姐姐陪着你——小恩不怕!”
肖恩的身体猛地一振——“小恩”!自己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到这个亲密的称呼了吧,那是在什么时候呢?想起来了:那还是在自己刚满七岁的那一年……。
与齐拉瑞纳一样——肖恩同样是战后的遗孤,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死在叛军枪下的他在五岁那一年被老齐拉所收养,希望能够在日后继承他的衣钵。
但是这个义子却令齐拉极为失望,无论在医学还是在生物学或化学上肖恩似乎根本就不入门!相反他倒是在“易容术”这门与老齐拉毫不相干的学问上颇有建树,为此肖恩不知道挨了多少打、吃了多少苦头……!
后来老头又收了齐拉瑞纳,虽然比肖恩晚进门,可是老齐拉对这个学习能力奇快的义女真是视如掌上明珠且疼爱有加,然而对肖恩——则在无形中更增添了几分厌恶。
齐拉瑞纳可以要什么有什么,有数不完的零用钱花;然而肖恩,则只能悄悄地躲在暗处看着自己姐姐美丽的背影一个人抚摸着自己身上破旧且唯一的外衣伤心地抹着眼泪暗自哭泣。
那还是他七岁生日的那一天,老齐拉又一次发现肖恩违反他的命令偷偷研究易容术!气急败坏的老头命令部下将肖恩弱小的身体用铁链吊在半空中,蘸水的皮鞭打得肖恩身上几乎没了好肉,可是倔强的小男孩愣是一声也没有吭!
“今天晚上你就吊在这里好好反省吧,今后再也不许你玩这种无聊的东西!”
破旧轮椅的轱辘无情地将甩在地上的橡皮面具碾得稀烂,整个晚上肖恩光着血迹斑斑的身子吊在半空中任由寒冷的晚风吹袭、忍受着蚊虫的叮咬。
“渴、好渴,我想喝水!”
微微睁开红肿的双眼,朦胧中肖恩看着离自己不远处桌子上水瓶中清澈的液体艰难地移动着干裂的嘴唇……。
一双洁白的小手突然拿起了桌上的水壶!“哗啦啦”的流水声不由得令肖恩心中一动:嘴边盛满了清水的水杯难道是幻觉!?肖恩小心翼翼地甩了甩头,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他真怕那是一个幻觉。
水杯没有消失!肖恩不再犹豫了:他伸过头去大口大口地喝着杯中的清水——水杯似乎很懂得他的意思迎合着微微倾斜?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肖恩慢慢抬起头来:面前举着水杯、身穿粉色连衣裙的就是传说中的天使吗、不!这张脸、即可爱又美丽的俏脸,这不就是自己的姐姐吗!?
“姐姐?”
“小恩、还渴吗?我再去拿!”
肖恩摇了摇头。
“姐姐你、你叫我什么——小恩?”
“当然了,我是你的姐姐,而且你确实比我小两岁嘛!”
调皮地笑了笑,齐拉瑞纳从连衣裙的口袋里掏出了几块饼干。
“小恩不怕,姐姐陪着你!一会儿我就去跟爸爸说情,先吃了这些,回头姐姐给你治伤!”
咀嚼着嘴里的饼干,肖恩抬起头看着已经蹦跳着跑到门口的齐拉瑞纳一阵阵地发愣。
“小恩不怕噢,姐姐马上就回来了——还有:以后不可以再做令爸爸讨厌的事了!”
“……。”
看着那已经关上的大门,黑暗中肖恩一句话也没有说……。
后来义父的确是很快就放了自己,齐拉瑞纳还亲自为自己治伤,这些就好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那样清晰。
以后的日子里齐拉瑞纳总是很照顾自己,无论有什么好东西总是与自己分享:“小恩乖、姐姐会永远陪着你的!”记得每一次姐姐都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这几乎成了她的口头禅。
但是自己总是觉得姐姐似乎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亲近自己;难道也是想学自己的易容术?猜忌与嫉妒的双重压迫下,肖恩对齐拉瑞纳的厌恶感却在与日俱增!
后来自己离开了老齐拉和姐姐开始去为兰道效力,记得兰道的打手带自己离开莫格庄园的那一天身后姐姐哭得很伤心。
“小恩——多多保重身体!姐姐不在你的身边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哼、谁要理你——道貌岸然的婊子!
当时他的心里就是这样骂着姐姐……。
几年以后他接到了父亲的死讯,义父的遗产、地盘、部下,全部归自己的姐姐,而自己连一丝灰尘也没有得到。
哼哼哼、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不需要这些!
齐拉瑞纳·莫格?我从来就没有拿自己当成是莫格家的人!
等着瞧吧,早晚有一天……!
没错,当听到姐姐被赏金猎人抓到的时候他的确高兴地几乎发狂!
可是现在呢——自己就在几乎要达成心愿的最重要的一刻、唉:上天真是和自己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这时齐拉瑞纳的哭泣声把肖恩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难道你不知道我恨你吗!!!”
一把拉住齐拉的肩膀,肖恩红着眼睛强忍住抽噎。
“为什么?因为我们是姐弟——肖恩,我们是一家人呀!”
“不——!!!我不是!!!”
疯狂地推开齐拉,肖恩使劲拉扯着自己的头发!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你是、你是——也许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姐姐,但是我没有办法不认小恩你这个弟弟!小恩、你永远也阻止不了姐姐疼你、爱你!!!”
再度把肖恩死死地拥在怀里,齐拉瑞纳努力着一刻也不肯放松。
“我、我,我……!!!”
渐渐地,肖恩挣扎的动作幅度变小了、停止了:“姐姐……!”呜咽着,肖恩扑到在齐拉的身上好像个受了欺负的孩子一样伤心地痛哭着。
门外,天隐靠在门框边上微微叹了一口气:今天晚上的月亮好像特别的圆。
“毕竟——还是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