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中华回到馆驿之后,匆匆用过午膳,便一头扎进房里,闷睡在床上。周秀英和林仁杰几次前来叫门,他都以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为由,砌辞推搪。
重回天京,尤其是作为小刀会的信使,极有可能会再次遇见傅善祥,这对于周中华来说,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某种意义上,在周中华的内心,未尝没有这一种渴望。
按常理而言,在被傅善祥痛下杀手,险些一命呜呼之后,周中华应该是极其痛恨傅善祥。在最初的两个月里,事实也确是如此,不论是**还是在精神上,周中华都已经一蹶不振,对傅善祥也已经由爱转变为恨,甚至直接导致了我们这位“异时空救世主”的意志消沉。
色字头上一把刀,婚外情如同火中取栗,越是美丽的女人就越具有危险性,爱情的谎言之后往往意味着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这是多少人以亲身的惨痛经验所积累而出,这些血淋淋的教训,可谓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已婚男人必读)
只可惜,这种“恨”和“教训”似乎并没有能坚持多长时间,俗话说得好,好了疮疤忘了疼,这也是多数搞婚外恋的男人都容易犯的一个通病。周中华既然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当然也不能例外。尤其是不久之后,在面对周秀英的感情问题上,周中华又一次处理失当,以致再次出轨,野马脱缰,已难拘束。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冲淡了他对傅善祥的仇恨,但却没有能冲淡他对傅善祥的思念。在周中华内心某一个阴暗的角落,不时为傅善祥的所作所为开脱解释,并且滋生着一种**,那就是希望能再见傅善祥一眼,希望听到她说,当日是一个误会、是她一时的糊涂、是她惊慌失措时的错手……。
归根到底,在周中华的内心之中,对傅善祥并没有死心,仍然抱有幻想。在这个时代,一夫多妻实属寻常,伍汉灵、周秀英、傅善祥,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同时拥有?离开这“战火纷繁”的“大清国”,躲避开那些“苦难深重”的“黎民苍生”,寻找一个桃园胜境,抛开一切历史的责任,悠悠哉哉、轻松惬意地度过自己的幸福时光,又何乐而不为?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渐渐左右了他的思维。
所以,在刘丽川命他赴天京作信使,称臣、求援之时,他才没有竭力推辞,反而默默地接受了这项使命。
由此,当他在东王府终于“如愿以偿”的再次见到傅善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是深深的沉沦而不可自拔,面对傅善祥,他所有的,竟然只剩下了怜爱,而没有了一丝怨恨……
这种信马由缰的放纵思维,最终的结果就是,在周中华的脑海中,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忽然形成。
混入东王府,再见傅善祥一面,劝说她放弃报仇计划,和自己一起远走天涯……
何况,自己早已得知,太平天国必将败亡,傅善祥的大仇终将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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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垂,月上梢头,周中华已经难以抑制住自己的冲动。他此次重返天京,随身还携带了当日的东王府参护腰牌。当然,那套衣服已经残破,不能再穿。然而,凭借着快腰牌,还有他对东王府地形的熟悉,周中华决意冒险一试。
林仁杰和周秀英在各人的房中已经安然入睡,他们是小刀会的信使,馆驿外也无人监视、守卫。
鉴于大青剑过于显眼,周中华只将手枪和匕首揣在怀中,然后除去粘黏的假须,再洗去脸上的化妆,最后用布帕蒙面,收拾停当,悄悄溜出房间,来到院墙之下。
此驿馆虽然并非是前次英国人所来居住之驿馆,但周中华有了上次的经验,与这翻墙越室已经是熟练得紧,游刃有余。他越过围墙,直奔东王府而去。
周中华毕竟做过几天的太平军“军官”,对于天京城中的道路,虽不是了然于胸,但这去东王府的路径却也有几分谙熟。此时不比当日的误打误撞,周中华一路蹑迹藏踪,躲避开夜巡的士卒,不多时便来到了东王府的围墙之外。
只是这东王府的戒备,殊非当日黄玉昆府邸可比,而宫墙之高大,也令人望而生畏。好在周中华身兼特种部队的特训技能和武当派的内家功夫,内外兼修,已非吴下阿蒙。周中华施展开攀岩技巧,又有武当派的轻功为底子,加上手中的匕首,如此不慎费力,终于翻越过了东王府高耸的宫墙。
进入了东王府,当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逻不绝,警卫森严。
周中华早有计划,他避开警卫,直奔戒备相对松懈的一出院落,便是东王府参护所居住的宅院而去。
这出院落,乃是东王府的参护和护卫们所居住的“集体宿舍”,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这么大胆,敢到这里来“捋虎须”,所以这里的警卫反而松驰懈怠。
周中华熟门熟路,轻轻松松便摸了进去,又轻轻松松的“借”出了一套“制服”,于是在几分钟后,周中华俨然又恢复成为了东王府的参护。
在东王府中,各色人等约有万余,参护、护卫共有数千,除了官服和腰牌为证,要想记得住着所有人的模样,简直是天方夜谭。
周中华正是利用这一点,只需再将今日的口令暗语偷听明白,凭着他对警卫“业务”的“熟悉”,便可以大摇大摆的在东王府中出入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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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周中华终于抵达了此次“冒险”的目的地,傅善祥所居住的别院已然就在眼前,时隔数月,此时故地重游,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庭院依旧深深,竹影依旧婆娑,窗棂依旧,明月依旧,伊人是否依旧?周中华踟蹰前行,停步在滴水檐下……
夜深霜重,小阁里红纱幔灯,隐约朦胧,一丝琴音,若有若无,断断续续……
伴着琴音,有人正在低吟浅唱:“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这轻歌之声,委婉哀怨,似倾诉离愁、又似伤情感怀,声音如此熟悉,正是傅善祥!
周中华一时痴了,不自禁的脱口而出:“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噔”一声,竟似弦断,阁中蓦然间寂静无声。
良久,纱窗轻轻打开,一个淡淡的倩影俏然而立:“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如呓语般的呼唤,令人荡气回肠、**蚀骨。
周中华缓缓移步,来到窗前,看着近在咫尺,却又隔着一扇纱窗的女子,长发飘飘,人白如玉,心中暗叹,默然无语。
“真的是你,你,你还活着……。”傅善祥痴痴的看着面前这个男子,呢喃自语,蛾眉深蹙,晶莹的泪珠早已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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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中华强忍内心的激动,硬生生的道:“不错,是我。我还没有死,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傅善祥紧咬双唇,颤抖着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触摸眼前的男子,这究竟是梦还是幻?虽然只是隔着一层纱窗,可是那纤细的手指,却似怎么也够不着男子的面容,停顿在空中,那样的无助和哀婉……
周中华转过身来,一步步走过屋廊,推开阁门,缓缓而入。
“小姐?”一声惊呼,却是有侍女听到异样的声音,过来查看。
傅善祥听到惊呼之声立时一怔,只在霎那之间,她便恢复了常态,冷冷的道:“不必大惊小怪,没有我的吩咐,你们都不得打扰。”
侍女隐身退下。
周中华看着这个女人,片刻前她还是哀愁婉转的一个弱女子,此时竟已经迥然改变,顿觉冷艳峻峭、宛如冰山,笼罩着神秘气息,更令人有彻骨之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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