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周中华阻击陈玉成之时,湘军陆师塔齐布、罗泽南部与水师彭玉麟、杨载福部正在联合夹击半壁山的太平军水师。
太平军虽在江中以六根粗大的铁锁阻拦湘军水师,但彭玉麟早有对策。在得知周中华夹击半壁山的计划后,彭玉麟将湘军水师分为三队,一队在船上安置了盛满油脂的巨锅,专责烧熔、砍断铁锁;一队则以火炮压制太平军的水师船只;还有一队便在铁锁被破坏之后直冲敌阵,然后顺流而下,截断太平军水师的归路。
是役,彭玉麟部拼死力战,仅烧熔铁锁时便折损许多船只、士卒;幸而塔齐布攻占半壁山岸上敌营后,尽毁太平军岸炮,并成功的击败了闻讯渡江前来增援的秦日纲一部。
斯时,两军浴血奋战,数里长江水面,火光冲天、炮声不断;由于湘军水陆配合,战术得法,太平军六千艘战船化为一片火海,尽数焚毁,损失殆尽,可谓太平军起事以来最大的一次失败!
湘军得手之后,乘胜进攻田家镇,在湘军水陆猛攻之下,太平军险要尽失,而陈玉成部未能应约而至,夹击湘军成为泡影。湘军勇猛善战,装备精良,火炮犀利,太平军虽人数众多,但因为数次败与湘军之手,已然畏敌怯战,苦战不支,伤亡惨重,因致士气大丧,秦日纲无奈只好引军撤出田家镇,退往黄梅。
次日,蓟州的陈玉成部也弃城而走,撤向广济,与秦日纲部会合于双桥驿。在此处,太平军又与兼程追击而来的湘军塔齐布部再次交战。双方胶着之时,周中华率部突然杀出,这支生力军如虎下山,一场激战,太平军溃不成军,终于放弃黄梅,两万多残部退守九江!
此次大战,湘军从太平军手中夺回了蓟州、田家镇、半壁山等九江上游的险要关隘,击溃燕王秦日纲的精锐,更一举摧毁太平军水师,斩获首级无数,兵锋直指长江重镇九江,可谓空前大胜。
然而这场胜利却是以湘军的“伤亡惨重”为代价换来的“惨胜”,尤其是水师,几乎折损一半,塔齐布的陆师也三停中去了一停,只有周中华部军容最整。
湘军士卒颇多亲属、同乡,一时间,满营缟素,哀号恸哭声数里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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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湘军在田家镇大营商讨如何进兵九江。
大帐中,居中而坐的曾国藩倦容满面,对一旁的周中华说道:“中华这几日辛苦了。”
这几天办理伤亡湘军的善后,搞得曾国藩筋疲力尽。此次伤亡之多,为湘军出战以来之最,若非周中华一力主张从厚抚恤,并设法妥善安置伤残将士,只怕湘军就要人心浮动,激起哗变亦未可知。
周中华也是两眼血丝,数日未曾安枕,此时欠身应道:“恩师说哪里话来,为恩师分忧,为朝廷效命,此乃门生份内之事。”
曾国藩叹了口气,道:“只是此次办理善后,靡费甚多,用度超支。目下亟需招募新军、补充粮草、火药,在在要钱,若粮饷不济,九江万难用兵。唉,筹饷难于督兵,实在是艰难的紧。”
说到钱,在座的众将都装聋作哑,默不作声,这些将领一个个都是用钱的祖宗,却没有几个能筹来粮饷。周中华则冷眼旁观,暗自思量。
曾国藩偏过身去,询问刚刚从武昌赶来此处的李瀚章、郭嵩焘:“筱泉(李瀚章的字)、筠仙,你二人若有良策筹措粮饷,不妨直言。”李瀚章乃是湘军粮台提调,郭嵩焘也素有理财之名,曾国藩故而问之。
郭嵩焘与李瀚章眼神瞬间交流,又若有意若无意的向对面看去,只见周中华微微点头,郭嵩焘乃拱手言道:“大帅,嵩焘以为,筹措军饷之方略,无非劝捐、盐政和厘金三者。”
“愿闻其详。”曾国藩极为恳切。
“盐政一道,素来获利甚多。大帅何不奏请朝廷,准许我军自运浙江之盐行销湖广、江西、湖南等省,即以所获应缴户部之盐课,折抵户部应拨付之饷银,如是,则我军粮饷无忧亦。”
曾国藩叹道:“筠仙此策绝佳,只是此事定然要奏请于朝廷,分省自然少不得一场争辩,一来二去,只怕时不我待。那厘金又是怎么个情形?”
郭嵩焘道:“大帅所见极是。厘金乃是去年年底,由帮办江北大营军务的刑部侍郎雷以諴所创。此法分为行厘与座厘两种,前者征于行商,后者征于商铺,都为逢百抽一。以此法抽厘筹饷,当成效显著。”
曾国藩微微摇头,不无惆怅道:“厘金之法虽好,但需有地方节制之权,如今我只是一介侍郎,唉,画饼难以充饥!”
郭嵩焘两个方略都被曾国藩否决,脸上却没有一丝不快,接着说道:“还有一法,便是劝捐。”
“劝捐?”曾国藩有些疑惑,此法早已经施行,但往往是劝而不动,强行勒派,以致民怨沸腾,何况衡阳已经有了劝捐总局,伍汉峰又在上海开办劝捐分局,这劝捐之法了无新意,不知郭嵩焘为何还要郑重其事的说将出来。
郭嵩焘笑道:“此劝捐不同于以往的劝捐,若能实行此法,或许可以一劳永逸解我湘军粮饷之忧。只是……”
便在此时,忽听见李元度从外匆匆而来:“明公,刚到的廷寄,四百里加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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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忙问道:“莫非有紧急军情?”
李元度苦笑道:“此事却非军情,只是蹊跷的紧,江苏巡抚许乃钊、上海道台吴健彰居然在一夜之间被刺客所杀。二人本在镇江督兵,夜间议事,谁知竟一起送了性命,也不知这刺客是为谁而去,想来定是长毛乱党所为。”
在座众人都咋舌不已,堂堂一省巡抚、封疆大吏,居然被刺客所杀,委实有些骇人听闻。
李元度接着说道:“镇江战况本就吃紧,偏偏许乃钊在这个关头被刺,朝廷已命江苏藩司吉尔杭阿署理巡抚,松江府海防同知(驻节上海)蓝蔚雯署理上海道,上海劝捐局总办伍汉峰署理江海关道。”
曾国藩微微一笑,道:“中华,你内兄总算补了实缺。”
周中华忙道:“全仗恩师栽培。”
曾国藩看李元度还有话说,便问道:“怎么?还有下文?”
李元度皱眉道:“镇江战事吃紧也就罢了,竟有传闻长毛意图染指苏州、松江等府,该地士绅已经联名上书,请朝廷在湖广军前简派一二江苏籍干员,赴江苏帮办团练。兵部考察,中华本是江苏人,竟然传谕命中华署理松江府海防同知,帮办团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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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此处,曾国藩不禁愕然,双眉紧皱;周中华心中窃喜,只是不便表露。
李元度道:“明公,兵部堂谕,中华便要即刻启程。”
曾国藩拂然不悦,道:“岂有此理,此处军情如此紧急,竟然还要抽调干员,兵部怎的如此糊涂。我要上奏朝廷,请兵部另择他人。”
哪知一旁的郭嵩焘朗声说道:“大帅不然,此事正合嵩焘所议劝捐之事。”
曾国藩一头雾水,奇道:“怎么,中华署理松江府海防同知与劝捐又有何瓜葛?”
郭嵩焘却不作答,反问道:“自与长毛交战以来,大帅对火枪夷炮之威力以为如何?”
曾国藩略一沉吟,便道:“西洋火器之犀利,足以令我军如虎添翼。”
郭嵩焘笑道:“大帅,我军火器弹药,均是购自于洋人,不仅开销花费极大,且长此以往定会受制于外夷。嵩焘以为,与其花费许多银两购置,不如筹办军械造办局,既可自给自足,又可节约饷银。以往劝捐,都是以官职为诱,只是有职无缺,因而捐募不足;然军械造办乃官府专营,此后劝捐,可以准允士商入股,造办局之红利当为不菲,有此巨利可图,劝捐自然事半功倍。”
曾国藩恍然大悟,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既可以解决粮饷不足,又可以兴办军械制造,有利而无害。曾国藩心中忽动,笑到:“筠仙此策莫非有捉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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