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说说看。”蒋穿林迅速将所有的情报向叙述一番,然后直接了当地问道。
海战的大失利,导致了整个泉州大小势力都元气大伤,许多帮派对海沙帮的信心已经动摇,开始考虑是否要先停下海上生意,等巨鲸帮完胜之后再重新开始,或者干脆永远放弃海上生意,甚至一些靠武力混饭吃的小帮派,由于帮中精英尽折,已经面临崩溃的边缘。这样一来,有许多象事头(大副)、舵工(掌舵手)、火长(测量员和领航员)这样的人才就面临着闲置或者失业的危险。蒋穿林和郭贤齐在接到海战失利消息的当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虽然蒋穿林一直在码头等候盛世才等人,却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庄中精英尽出,四处观测各帮动静,也因为这个,今天一早他们便得到了谈竹庄事件的风声,加上中午传来蒲家大肆低价贱卖手上所有店铺和海船的消息,众人更加坚信了这一点,是以中午犒赏完一众水手,蒋穿林立刻召集清风庄所有高层人员,商讨昨晚可能发生的事情和今后事态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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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众人是不知道还是不愿说,全都默不作声,蒋穿林只好开口道,“小郭,先说说你的看法,也算是抛砖引玉。”
郭贤齐笑骂道,“不会用成语就别用,用错了更让人觉得你没文化,怎么我突然就变成了砖块了?”
众人脸上立刻露出了奇怪的笑容,郭贤齐接着说道,“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首先,有两件事是可以确定的:第一是蒲家和海沙帮确实发生过火并,第二是火并的结果是蒲家输了,这一点可以从蒲家贱卖自己的生意看出来。”
众人一齐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郭贤齐接着说道,“事情的起因,也可以分为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蒲家看到海沙帮海战失利,想要取代海沙帮南海联盟之首的位子,主动发起攻击;第二种可能是海沙帮自己觉得地位有些动摇,所以主动攻击蒲家,一来消灭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一个,二来也有杀鸡警猴的意思。如果是第一种,那就意味着,至少在这之前,海沙帮并未对自己失去信心,他们还会努力再打翻身仗,如果现在仍然如此,我建议仍然全力追随海沙帮。如果是第二种,那就说明,海沙帮自己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我认为我们应该重新考虑我们依靠的对象。但从火并发生的地点来看,我更倾向于第一种。还有,上次我们得罪了蒲家,蒲家竟然没有丝毫表示,这根本不像大帮派的风格。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有更大的目标,所以才不愿为了对付我们这个小角色而打草惊蛇,这个目标,应该就是海沙帮了。”
盛世才等人先后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这种观点。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可能,但从后果上划分,全都可以划入这两种可能。
郭贤齐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火并的过程,我认为,也可以划分为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就是蒲家行动败露,发生了遭遇战,或者海沙帮实力实在强大,竟然能够强行击退蒲家,无论怎样,这样的结果都是,虽然蒲家兵败退隐,海沙帮也再一次实力大损,元气大伤。第二种可能是海沙帮预先得知了蒲家蠢蠢欲动的情形,便设下圈套,引蒲家入瓮。如果事实真的如此,不光海沙帮实力未损,而且对于他们的情报能力和领导人的能力,我们都要重新估计。本来这一点我们是可以从海沙帮的伤亡人数来判断火并情形的,但由于现在离海战失利仅仅只有两三天的时间,我们根本无法判断到底哪些人是死在海战之中,哪些人是死在昨晚的火并中,所以我也无法判断。这是我的一点拙见,仅供大家参考。”
郭贤齐说完,众人立刻陷入了深思。这番论调,从事实到前因再到后果,全都论述了一番,但却全部紧扣一个问题:海沙帮实力如何,有没有打算放弃,我们应该如何,当真是精妙绝伦。如果不是会议气氛庄重,恐怕当时就有人鼓起掌来。
李俊突然开口道,“这个我可以提一点建议。我们无法得知海沙帮的伤亡,却可以从蒲家的情形入手。如果是遭遇战或者海沙帮强行击退,蒲家出动的人手肯定不会全军覆没,必定会有一部分逃了出去,尤其是武术高手,更是容易逃脱。如果是海沙帮实现设计好了埋伏,蒲家的伤亡肯定就会非常大,就算有漏网之鱼,也只会是聊聊数人,武术高手逃脱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我们只需要查一下蒲家有没有许多伤员和武术高手的状况就能判断出当时的情形。”
蒋穿林心中暗暗赞叹,郭贤齐的分析,是从战略层面分析整个局势,而李俊的分析,却是从战术层面分析局部战事的情况,可以说是各有千秋,当下点头问道,“大家认为怎么样?”转身向盛世才问道,“盛哥今天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是不是昨晚努力做人,累到了?”
众人听他说的怪异,全都十分不解,但仔细一想,立刻回过味来,轰地一下大笑起来。盛世才脸皮胀的通红,却是一句都没有反驳,众人愈加认为蒋穿林猜对了。
蒋穿林怕盛世才太过尴尬,忙摆手道,“别笑了别笑了,大家说说看,下一步该怎么做?小郭,还是你先说吧。”
郭贤齐点了点头,说道,“我认为我们应该马上打探一下蒲家的情况,然后再决定下一步该如何做。如果海沙帮实力没有什么太大损伤,且打算重整旗鼓,我认为我们应该马上向海沙帮输诚,那样将来肯定会得到更多的好处。如果海沙帮元气伤的太过厉害,或者没有什么动作,我们最好先蛰伏一段时间,等情况明朗些的时候再说。”
蒋穿林点了点头,重新问道,“还有没有人要补充的?”
李俊开口道,“按照正常的时间,如果商船要到南海去,现在已经可以出海了,最多到十一月底,再不出发就要等到明年了。所以如果海沙帮打算重整旗鼓,必定会用最短的时间重建舰队,护送商船正常出航。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各大船坞那里挖来一点消息。还有,如果我们打算参加,要尽快做好准备。”
蒋穿林想了一会,问道,“咱们的那艘战船是不是破损的非常厉害?”
李俊点头道,“确实坏的非常厉害,就算勉强修复,用起来也会有很多毛病,非常不顺手。”
蒋穿林说道,“小郭,李俊,恐怕还要麻烦你们两个一趟了,如果消息属实,我们肯定得再买一艘战船。”
郭贤齐笑道,“我没问题,看李俊了。”
李俊笑骂道,“我去不去关你屁事?”
蒋穿林见问题已经讨论的差不多了,便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了,大家先回去休息两天,等事情打探清楚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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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过后,探子终于将蒲家的情形打听出了个大概。蒲家五个管事四个“暴毙身亡”,一个消失不见,连蒲家的二公子蒲寿庚都一起“暴病身亡”了。虽然不知道这些人中是否有武术高手,但这么多高层人物同时消失,足可见这场火并乃是海沙帮预先算计好的,布了圈套专等蒲家来跳的。
李俊去船坞接收造好的大商船时还顺便打探出了一个消息:各大船坞都接到了海沙帮的大批订单,现在他们已经停下了手里所有的其他工作,开始全力打造战船,估计一个月内就能造出五十多艘。
听到这个消息,蒋穿林立刻下定了决心,一边安排李俊郭贤齐重新购买战船,一边立刻亲自前往谈竹庄向海沙帮输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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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刘正风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好像丝毫没有受到海战大失利的影响。
“是啊,又见面了。”本来这种差事不应该由蒋穿林亲自来办的,因为蒋穿林太不擅长交际了。但是蒋穿林明白,刘正风乃是一代人杰,他所看重的,是一个人的能力、利用价值以及诚心,而绝不会在意礼节之类的细枝末节问题,所以亲自拜访,效果要比派一个能说会道的手下好上许多。
“你那个管家呢,怎么还没有来?”海沙帮消息灵通,刘正风早就得知了蒋穿林的战船竟然在海战后的第三天返回了海港,于是笑眯眯地问道。
“说起这事,他们还真是命大。”蒋穿林一脸的感慨,“当时交战,他们一开始就中了好多石弹,战船当时就被砸了两个大洞,船舱不停进水。后来撤退时,因为船跑的实在太慢,他们干脆将船朝着西面远离陆地的方向跑了半天,绕了一个大圈子才敢回来,这才逃得一劫。”
刘正风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蒋穿林立刻注意到了这点,说道,“在下觉得,海战失利,主要是我们有很多人很多船都是头一次真正打仗,虽然勇猛,但毕竟经验不足,所以才会有此一败。”
刘正风的脸色更加难看,蒋穿林却仿佛一点都没注意到,仍是口若悬河地演讲,“不过这也没什么,曹操跟吕布打仗,几乎是屡战屡败,但最后怎么着,不还是赢了?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曹操打的起,他有一帮很好的文官为他治理地盘,战场上打败了,他很快就可以重新补充到新的兵源,补充到军粮军械。仗打的越多,他的军队经过的战火越多,战斗力就越强,而吕布因为从不治理地盘,他的军队有了损伤,根本得不到补充,他的军粮没了,军械坏了,也得不到补充,打到最后,军队的战斗力是没降低,人却没了,结果当然要败给曹操了。我觉得我们海沙帮现在就像曹操,虽然这一战受了一点小挫折,但我们有钱,很快就可以把战船补充上来,我们也有人,很快就可以把水手补充上来。他们巨鲸帮就不一样了,生意越来越难做,船坏了很难补充,水手没了也很难补充……”
蒋穿林突然停了下来,尴尬地说道,“刘当家的,真是不好意思,刚才实在是太失态了。”
刘正风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你刚才说的很对,胜利最终是属于我们海沙帮的。对了,你这次来有什么事情?”
蒋穿林立刻又变得一脸愤慨起来,“我的兄弟们回来,都觉得非常不服气,说什么也要再同巨鲸帮较量一场才行,我来是想告诉刘当家的,如果还要和巨鲸帮作战,一定要派人通知我们清风庄一声,我们清风庄虽然没什么力量,但却不能不尽一分力量。”
刘正风笑道,“好了,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同上面汇报的。”
蒋穿林忙点头谢道,“那就多谢刘当家的了。”
蒋穿林正要告辞,刘正风突然问道,“蒋公子,听说你的船去的时候有四十八人,回来的时候还有三十三人?”
蒋穿林神色一怔,心中暗道厉害,对方竟然连这个都注意到了,随后装出一副愤慨的模样来:“刘当家的,这绝对不是我的兄弟们没有尽力。因为我的弟兄们训练时间比较短,所以我的管家就想了一个办法,把战船两侧的甲板拆掉两尺,这样敌人如果想直接跳过来,就会掉在海里淹死(这是二三十年后负责增援襄阳的两个民团首领,张顺张贵兄弟想出来,叫做无底空船),他们自己则主要用弓箭对付敌人。其实当时他们杀了很多敌人的。”
刘正风哦了一声,仿佛想起了什么,蒋穿林立刻补充道,“其实在下以为,我们海沙帮因为有很多人训练时间比较短,打登舰肉搏战非常吃亏,如果我们不这样打,改用弓箭远程攻击,或者等他们走的近了往对方船上扔火油,用火烧他们的船,虽然有点浪费,但却绝对不会再象上次那般轻易就败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