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家伙,蒋光头随手几个小钱,你们就心甘情愿做这种禽兽行径!你们,你们实在是太无耻了!”走出蒋府,柳三更立刻指着盛世才等人的鼻子骂了起来。其实他也知道此事已成定策,再怎么抗议都是徒劳,只是心中实在气愤难平,所以才会在此地发火。
“柳先生,不是那么回事,”盛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要知道,无论多么大的产业,都必须得有精兵守卫才行,否则无论你产业再大,最终都是为他人做嫁衣。琉球的产业置办的有多辛苦,柳先生你是知道的,就说船队吧,去年我老盛下南海去,一去就是半年,连过年都不能和老婆儿子呆在一起,你可知道那种滋味?就说你柳先生,为了给百姓寻找更适合安身立命的地方,经常在草丛里一钻就是十来天。那草丛里哪里是人呆的地方?到处都是毒蛇,蚊子都是一团一团的,每次你回来,老大虽然都是笑脸相迎,背地里却是经常拿头撞墙,说是对不起你们这帮弟兄,那实在不是人干的活!还有管钱的小崔,他跟人谈生意,经常是一两一两的跟人计较,有一次我去看他,见他和别人谈生意,因为十两银子跟人挣的面红耳赤,最后让人家背后都管他叫铁公鸡。你说,小崔他早就是家产万贯的人了,而且他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钱,干吗这么斤斤计较,让人家这样背后笑他?为什么,就是因为他知道,兄弟们的钱来的不容易,每一文钱都是汗珠子摔八瓣换来的,所以才会这么珍惜。”
盛世才说的动情,眼圈都有些红红的,柳三更也想起了刚创业时的艰辛,回忆起草丛中成团成团的蚊子,也不禁有些动容,只听盛世才继续说道:“说句大实话,如果海沙帮真的开战,无论结果谁输谁赢,下一个目标都肯定是我们,如果到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精兵,兄弟们就只有坐在这里等死了。柳先生下去可以问一下,那个兄弟愿意把自己的血汗钱拱手送人?”
柳三更嘴巴张了几下,没有说出话来,李俊在一旁瞧见,心中暗暗好笑。对于蒋穿林的做法,李俊有着更加深刻的理解。集团高层全都是野心勃勃,蒋穿林的目标是什么李俊不太清楚,但他李俊的目标,却是至少割据一方,甚至席卷整个天下,所以集团未来最大的敌人,绝对不仅仅是海沙帮巨鲸帮这些帮会而已,而是整个大宋的军队,甚至是冠绝天下的蒙古铁骑。这一点是勿庸置疑的,在帮会之中,一个不能领导帮会走向颠峰的帮主,是非常容易被别人取代的,更何况蒋穿林这种丝毫不知道培植亲信,不去想法设法建立个人威信的人,取代起来更是容易。
目标巨大,需要的实力自然也就巨大,这绝对不仅仅是有钱有船有家伙就行了,更重要的,要有一块稳定的地盘,足够的百姓才行。地盘不够稳定,人心就不会稳定,军心就更不会稳定,这样的军队,是不会有什么战斗力的。而没有足够的百姓,就没有足够的兵源,没有足够的物资来源,至于后果就更不用说了。琉球就是集团的地盘,虽然目前尚不够稳定,但只要有了足够多足够强的军队,足够长的时间,自然就会变得稳定,但人口的问题,却始终是制约集团发展的要命问题,去年前年的特大水灾旱灾,可以说是百年难见,恐怕往后的几十年,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再说了,琉球人口已经达到三十万,如果在太平时期继续移民,肯定会遭到赵宋朝廷的猜忌,甚至会直接派兵过来攻打。如果单单是打仗也就罢了,赵宋朝廷现在的那点水军,李俊还没放在眼里,但一旦开战,海沙帮肯定会介入进来,不说李俊有没有信心抵挡海沙帮,香料的航路肯定是断绝定了,这绝对不是集团能够遭受的打击,所以要想增加人口,只能从其他方向想办法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蒋穿林捕猎土人的方法无疑是有一定的效果的。李俊也没打算要这些土人当兵,甚至没有打算要他们做什么技术工作,但即便单单挖矿修路,也能省下大量的劳力来,还有种地的工作,也可以交给这些奴隶来做,这样一来,至少能节省下七八万的人力!只是这些话却不能明白地说出来,当下说道:
“柳先生,先前会议上的内容,都是极其机密的事情,如果让别人知道,我们立刻就会遭受灭顶之灾,希望知道此事的,不要再有别人。”
柳三更苦涩地点了点头,骑上一匹瘦马先行离开了,望着柳三更渐渐远去的背影,盛世才突然转过身来,苦笑着问道:“李俊,你觉得呢?”
李俊当然明白他要问什么,但却不愿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当下只是说道:“老大既然自己提了出来,而不是让小郭提出来,自然是打定了主意,自己背这个污名,所以你不用担心,将来不会有人用此事来为难咱们,就算有人提起,老大多半也会自己出来抗住。”
对于蒋穿林的这种做法,李俊心中其实非常矛盾。一方面,他觉得蒋穿林为人不够狠,不是个合格的老大,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蒋穿林这个老大非常值得信任,跟着他不必担心发生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情,甚至有时候偶尔生出背叛他的念头,心里也会觉得非常愧疚,觉得对不起那份兄弟义气。这种矛盾使得李俊心中非常痛苦,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很少主动来见蒋穿林,平时都躲在军营之中操练士兵。
盛世才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李俊的看法,翻身上了一匹健马,的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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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就是欧阳先生说的,耶律燕大姐?”蒋穿林望着眼前的女人,有些目瞪口呆。这倒也不是因为对方长得漂亮,耶律燕的容貌不过是中人之资,而且已经有三十多岁的模样,加上保养造成的视觉误差,真实年龄最少也有四十来岁了,这种情况,就是一个普通人也不可能动什么心思,更何况身旁整天跟着一个绝世美女李莫愁的蒋穿林?只是她那身打扮实在古怪,任谁见了都会目瞪口呆。琉球的温度具体有多少,蒋穿林没有温度计,所以不得而知,但蒋穿林每天晚上都恨不得把皮拔下来凉快,但这耶律燕,竟然穿了一身厚厚的皮草,而且丝毫没有流汗的意思,让蒋穿林佩服的五体投地。
耶律燕大方地笑道:“我就是耶律燕,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吗?”
蒋穿林感觉腰间被拧了一下,刚想还手,立刻想到室内还有客人,伸出的左手登时变了一个方向,在腰上揉了两下,连声笑道:“当然没有,小弟只是有些好奇,耶律大姐是否是西辽皇室后裔?”
耶律燕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笑道:“蒋公子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可是白驼山的人。”
蒋穿林笑道:“白驼山当年可是在西辽境内,如果说和西辽王室没有半点关系,任谁都无法相信。”从一开始蒋穿林就把蒙古人当成自己的假想敌,所以稍稍有些力量的时候,就开始命人打探蒙古的消息,只是相对于打探一个国家的消息来说,蒋穿林的力量仍显得非常弱小,所以一年多下来,只打听到了一些非常零散的消息,其中这西辽的历史就是探子回报过来的消息之一。
耶律燕楞了一下,很明显,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中原竟然有人对远在天边的西辽如此了解,思忖了片刻,登时下定了决心,老老实实地说道:“我确实是契丹人,西辽皇帝耶律直鲁古的女儿。三十年前,我的姐夫,乃蛮部的屈出律,在我父皇外出打猎的时候突然发难,囚禁了我的父皇,之后利用我父皇做人质,窃取了我西辽的政权。当时因为我正在白驼山游玩,才躲过一劫,师父为了还我父皇的情,就倾尽全力传授我武学以及其他知识。直到二十余年前,蒙古狗攻入我西辽境内,彻底灭了西辽,我师徒在白驼山再也呆不下去,只好下山。师傅不想呆在蒙古人的治下,加上他本来就是汉人,就带着克师兄来南朝闯荡,而我,则留在西辽四处行走,希望能够侍机复国,后来辗转了十几年,发现蒙古狗越来越强大,复国的希望变得十分渺茫,心灰意冷之下,便也前来南朝寻找师父,哪知克师兄竟然遭奸人暗算,已经去了。”
蒋穿林知道耶律燕嘴里的师父就是欧阳锋,克师兄就是欧阳锋的儿子欧阳克,这个耶律燕,估计是忙于复国,才会拖到现在仍是个老姑娘。虽然耶律燕叙说的西辽历史和欧阳锋历史都和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完全吻合,但关于她自己的消息,却只是附带在别人的故事之上,让人很难判断其中的真伪,低头想了片刻,问道:“以耶律姑娘之见,蒙古狗强大,主要强大在什么地方?是什么缘故?”
耶律燕楞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初次见面对方就会提出这么大的一个问题,只是她常常自负有经天纬地之才,当然不会把这个小小考验放在眼里,当下低头深思,准备一鸣惊人。
李莫愁悄悄端上两杯清茶,然后退回蒋穿林身边,在桌子上铺开白纸,准备记录耶律燕的谈话。去年年底,李莫愁就举家搬到桃园县,蒋穿林虽然宣布了要五月成亲,却丝毫没有做新郎的觉悟,李莫愁很快就重新成为他的贴身秘书,每日里为他整理眷写文件。
耶律燕睁开双眼的时候,蒋穿林正握着李莫愁的左手把玩,忍不住轻轻咳了两声,脸颊也有些微红。本来蒋穿林的举动,在游牧民族看来,根本没有什么过火的,只是耶律燕来南朝已经有两三年的光景,不自觉间就沾染了一些南朝的习气,此时竟微微觉得尴尬。
蒋穿林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轻轻打了一个哈欠,很自然的将李莫愁的左手放开,笑道:“耶律姑娘,可是已经想好了?”
耶律燕点了点头,说道:“和南朝相比,蒙古狗强大,是因为他们骑射无双。”
蒋穿林摇头笑道:“单论骑射,契丹人和女真人一点也不比蒙古狗逊色,但他们最后却仍是败给了蒙古狗,可见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耶律燕摇头道:“我们契丹人和女真人,进入中原之后,很快便习惯了你们汉人的农耕生活,不光喜欢上了住大房子,也很快学会了你们汉人的那一套腐朽的东西:虚伪、欺诈、贪图享乐,败给蒙古狗,那是迟早的事情。”耶律燕突然叹了一声,说道,“可惜这帮蒙古狗也注意到了这点,他们烧毁房屋,杀死农民,打算把整个中原变成一个大的牧场,这样一来,就不会重蹈契丹人和女真人的覆辙了。否则,要不了二十年,这些蒙古够同样会被其他族灭亡。”
蒋穿林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征服了大片的土地,却只是将他们变成一个大的牧场,依旧住在帐篷里,穿着满是腥骚味的兽皮,吃着没有盐巴的白肉,你说,他们和草原上抢肉的野兽有什么区别?人类文明发展的趋势,始终都是从游牧生活向农耕生活发展,这是大势所趋。想当年,汉武帝的时代,我们汉人也是农耕生活,但对付匈奴,却是一个对付五个,唐太宗的时代,李靖三千骑兵就能击败突厥。汉代的匈奴,唐代的突厥,还有现在的蒙古,他们用的还是同样的弓箭,骑的还是同样的马,而从汉代到现在,我们汉人的生活也一直都没有变,唯一变化的,就是朝廷变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南朝打不过北方的游牧民族,不是游牧民族强大了,而是因为我们自己变弱了。我们自己变弱的原因,也不是农耕生活,而是因为朝廷的无能!你们契丹人和金人也都一样,你们进入中原之后,虽然有一部分开始农耕生活,但实际上大多数人仍是过的游牧生活,所以,你们之所以变弱,不是因为农耕生活的缘故,而是由于你们自己的朝廷**了!”
蒋穿林一番高谈阔论,搞得耶律燕目瞪口呆。她是第一次和蒋穿林说话,除了口音的差异,她更加听不懂蒋穿林话语中夹带的“农耕文明”、“人类”等数百年后才会出现的名词。尤其是蒋穿林说了一大堆,最后绕了过来,结论仍然是不是蒙古狗变强了,而是自己变弱了,更是让她感到莫名其妙,只是自己一人之力太过单薄,要想复国,唯一的机会就是依靠这个神经病的财力,当下只好委曲求全,小声问道:“蒋公子,下一步你打算做什么?”
蒋穿林楞了一下,也明白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但看耶律燕的样子,并没有失望的样子,于是说道:“由于对蒙古狗的习俗不了解,我们对蒙古的消息非常闭塞,不知道耶律姑娘有没有办法,帮我们在蒙古建一个情报网,打探蒙古的情报?”
耶律燕心道:如果不是要这么做,鬼才懒得理你这个神经病。当下答道:“没有问题,交给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