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自黑女人金色的眼瞳中燃起,“薇仙,请你不要搞错。我们一天到晚拼死拼活陪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不就为了这一口面包吃吗?你竟然随随便便就拿来给他了,难道叫姐妹们饿死?再说,我们吃面包靠得是自己,没有叫别人养着享受的。这小乞丐养好了卖给谁?那些有钱的老爷们会要么?”
她抢上前一巴掌打掉了埃兰拿在手里的半个面包,得意地笑起来。“呦,还是个残废。这样的小家伙死了才是对他仁慈。留在这世上活受罪干嘛?今天外面还死了好几个小乞丐呢!”
“你可以滚出去了,诺玛。”薇仙打断她得意的笑容,“别忘了你是我妈妈捡回来养的,比起小乞丐们的乞讨,你更像是一条狗,仗势欺人的狗。”
黑皮肤的女人愣了半天,黑色的脸蛋涨成了暗紫。埃兰清楚,此刻若换做任何一个白皮肤的人的话,那张脸红得可以赛过石榴花了。“你(chahua)妈?”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发出毒蛇的‘嘶嘶’声,“她养大我就为了叫我做妓(chahua)女!你不也一样吗?”
“这是我们的命,诺玛。”薇仙平静地回答,“没什么可抱怨的。”
“那是你!”她吼道,“我还要过舒服的日子呢。住上大房子,有好吃的的吃,有好衣服穿……”
“但永远也不会有人正眼看你。”薇仙打断她,“因为我们是婊(chahua)子。”
“那是你!”黑女人最后吼了一句,气急败坏地出去了。薇仙也站起身来要走。
“等等。”埃兰拉住她的手。
“老板叫我,不能迟到。”
“就一句话。”埃兰请她坐下。
“你叫薇仙,好奇怪的名字?”
“是的。我母亲是东方人。”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凝视前方,微露笑容。埃兰确信她是想起了往昔的快乐时光。“她以家乡神祗的名字为我命名,希望我能获得神祗的保佑。可惜――”她低下头,神情也转而苦涩,“神从来没眷顾过我们。”
我的神也从未给我眷顾,还有父亲的,大哥的,埃丝特的……埃兰松开了手,看着她离开。
她一去就是半天。下午的时候天变阴了,接着便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敲击着棚屋的屋顶,像无数个拳头在使劲地擂鼓。木栅栏发疯似地地摇晃,就连身下的床也吱吱嘎嘎地尖叫。埃兰呆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感到自己像根野草,随时都会被外面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现在没有人能帮你了,只能靠你自己。他想哭,却发现泪水已然结冰,冻结在胸中。
风雨持续了一阵,渐渐归于平静。傍晚的时候,天空燃起了一片赤红的晚霞,像巨龙喷吐的火焰。当黑暗缓缓降临的时候,薇仙披着这赤霞织成的斗篷回来了。霞光把她的褐发染成了金红,那份美丽不输于任何一位贵妇。
一进门,她便高兴地把手拢在一起,搁在埃兰的腿上。“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她的笑容如同晚霞一般灿烂,叫埃兰很是惊讶。虽然他们相处仅有几天,大半时间埃兰又都在昏睡。但是薇仙这种纯真乐观的笑容还是深深吸引了他。他很难相信像她这种身份的人会有如此对生活的热望,仿佛太阳的光辉,照耀万物,无求回报,令生命之花灿烂地开放。
她真是个细心的人。埃兰觉得她的手指在微微震颤,里面的东西好像是活的。
“猜不到。”他摇摇头。
薇仙调皮地笑起来,张开紧紧合拢在一起的手。里面是一只**的小乌鸦,正蜷缩成一团瑟瑟地发抖。
这还是一只雏鸟,鹅黄的小嘴巴上沾满了泥巴,金色的小眼睛半睁半闭。它灰白的羽毛刚刚长齐,可能还不会飞。左边的翅膀上沾满了血迹,损毁的羽毛有许多都齐根折断了。也许它再也无法翱翔蓝天,就像我一样,永远也站不起来。
“喜欢吗?”薇仙松开手,让小乌鸦趴在他的腿上。埃兰用完好的左手抚mo它,小鸟儿颇有灵性地朝他的手掌心靠了靠。
“它好可怜,你从哪里找到的?”
“就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可能是被刚才的那阵暴风雨从树上刮下来的。”
它也经历了风雨,变得和我一样残破。“我想养它。”
“可以啊,不过你就得少吃一点了。”
欢乐的笑声充满了破敝的棚屋。埃兰突然觉得人生除了悲伤,其实还有许多看不见的美好。他和薇仙相互依偎在一起,渐渐沉入梦乡。这一夜,他梦见自己生出了翅膀,同那只灰色的乌鸦一齐冲向天空。
“最后的,最后的,最后的――希望――”
太阳的光辉自天空倾泻下来,世界之门打开了。他听见一个声音在呼喊:“自由!”
(benzhangjie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