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布朗歇(1)
作者:纳斯卡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185

奔腾的马蹄声把布朗歇.根特从睡梦中惊醒。她有些恼怒地爬起身,走到窗前,想看看到底是谁如此无礼。

这些天来,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令她殚精竭力。加上丈夫和儿子的噩耗传来,更让她一夜之间从盛夏跌倒了隆冬,变得沉默忧郁。她不敢把埃德的事告诉父亲,怕他承受不了。安排完护送丈夫和儿子的遗体回兰登城的事务后,她又为接下来的谈判担心,一连好几夜都未合眼。

今夜是她疲惫过后,第一次沉入梦乡。在梦中,她看见弟弟跨上了一匹灰如晨雾的骏马,头也不回地奔向远方,越来越远,任凭她如何呼喊都无济于事。

“德兰姆!你去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

声音同呼啸的风声化为一道,在灰色的云雾间回荡,传出很远很远,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布朗歇不愿放弃,不顾一切地跟在后面追赶。骑上灰骏马的德兰姆比风更迅捷,把她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像一支离弦的箭朝前飞去,没有半点留恋的意思。终于,她筋疲力尽地摔倒在地上,望着那匹灰骏马载着弟弟飞上天空,跃入许多透明影子汇成的河流,像雪花融入水中一般消失了形体,找不到踪迹。

四周刹那间变得空荡荡的,只留下布朗歇一个人孤单地寻找着出路。

就在万籁俱寂,最后一丝生命也步入沉默的时候。奔腾的马蹄声像阵阵惊雷,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黑暗的四壁突然裂开一条缝隙,从中跃出了一匹燃烧着火焰的黑马,拦住她的去路。枯瘦的马身宛如骷髅,喷吐的气息好似烟尘。在这匹鬼魅似的黑马背上,端坐着一位身披黑袍的骑手。红亮的双眼在兜帽下闪烁,伸出袍袖的手指骨节毕露。四周没有风,他的衣袍下摆却像雾气那样飘动。

寒意顿时冻住了布朗歇的脚步,叫她无法从骑手身上移开目光。

“回去!”黑衣骑士警告,胯下的黑马跟着嘶鸣咆哮。

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声像许多张嘴巴在四周低语,重复着骑手刚才的命令。

“不!”布朗歇鼓起勇气喊道。语气坚决,不容更改。这些年父亲病重,弟弟又时常不归家,领地上的大小事务几乎都落在了她的肩上。长期的政务让她变得同男人一样冷静大胆,沉稳坚定。虽然眼前的景象令人望而生畏,但是要让她因此退缩,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弟弟在那边,我要去找他。”她向骑手解释,“这是父亲交与我的使命。”

“回去!”骑手厉声咆哮,回声随之发出轰鸣。声音之大叫布朗歇不得不捂上耳朵,却还觉得地面在不停地摇晃。

我不能退缩,这是父亲交与我的使命,必须履行。“不行!”她口气强硬,“我必须过去,这是我的责任。”她绕着那匹骷髅黑马转圈,想找个机会跑过去。

“胆大包天!”骑手嘶叫。马儿跟着人立起来,前蹄高高地扬起。一柄出鞘的长剑握在他手中,带起一抹苍白的光。“前进者死!”他再次警告,冷酷的声音仿佛冰河开裂。

“绝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布朗歇厉声尖叫。

长剑斩落,所过之处泛起道道血红。骑手的兜帽掉了下来,那下面竟然是埃德的脸孔,白如牛奶,双眼流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叫声撕裂了梦境,布朗歇心脏狂跳着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床上,四周漆黑一片。德兰姆……德兰姆正离我远去,死亡骑士带他去了远方……从前是埃德,现在又是德兰姆。诸神,你们还会拿什么来考验我?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窗外响起喧嚣,侧耳倾听下马蹄声奔如惊雷。淡淡的红光映照在窗口的石壁上,忽明忽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将信将疑地掀开窗帘,向外望去。图林根河对岸火把攒动,莹莹亮亮,密如铜墙铁壁。是大军,难道是弟弟返城了。

她快步走到床前,拉响铃铛。睡在隔壁的侍女米拉揉着惺忪的睡眼,匆忙推门进来。

“夫人,有什么吩咐?”

“去叫普林爵士探听一下,对面的军队是谁的。是不是德兰姆从瓦索城返回了?”

米拉扭头便走,石头阶梯上响起她下楼的脚步声,一会儿就听不见了。余下布朗歇孤独地呆在寂静无声的黑暗中。

她凝视着对面缭乱舞动的火把,心里愈发不安。如果这不是弟弟的军队,又会是谁的?如果这是敌军包围了图林根,那么弟弟和维基现在又在哪里?她越想越怕,感到时间杳无尽头,就像这城堡下方图林根河水一样,永远也流不完。而且只要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就立刻紧张得跳起来,好像敌人就藏在门外。

蜡烛的眼泪一颗颗地滴落,长度一分分地缩短。慢慢地,一支白蜡烛只剩下了一半。就在她焦急到无法再坐在房间里等待的时候,门被敲响了,普林爵士在米拉的带领下推开她的房门。

“夫人。”爵士出于礼貌,向她鞠了个躬。

他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生得瘦削精干,浓密的金发早已变成了雪地,而且头顶稀疏得只剩下了几根。脸上满是时间留下的皱纹,沟沟壑壑,好像久旱的土地。

只消一眼,布朗歇就可以断定外面的军队绝非朋友。普林爵士的那张脸看起来就像刚刚粉刷过的石灰墙一样白。

“出什么事了?”她问。

“夫人,他回来了。”爵士的声音干涩嘶哑。

“他?”布朗歇诧异。

“是伊姆拉斯大人。”

一刹那,她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凝成了冰。为什么是他?父亲的这个异母弟弟离家已有四十年,四十年来绝无音讯回家。自己还是在很小的时候,见过这个叔叔一面。如今,连他的样貌也记不清楚,无法回忆了。只是听说过许多外面流传着的关于他的传闻,一个比一个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