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许我们多问。”侍女向主教大人宣誓她所言句句属实，“她向来严厉，对于我们非打即骂。她还威胁过我们，谁把这事说出去就让谁永远消失。可怜雅丽.穆德，她一向都是个大嘴巴，说起话来口没遮拦。”
现在看你怎么辩解。菲丽安饶有趣味地望着她。
“胡扯，完全是胡扯！”她嘶声尖叫，接着嚎啕大哭，“大人……她的话毫无根据……大人。”
没有一个法官理睬她。卡特.内维尔瞪着她的那双眼睛怒火喷涌。“玛丽埃塔。”瑞卡德再度点了她的名字，“如今证据确凿，容不得你胡乱狡赖。说吧，你是怎样在饭菜中下毒，意图谋害王后陛下和尚未出生的小王子的。”
“没有……没有……”她不停地摇头哭泣，就是不肯承认。
“既然这样。”瑞卡德收敛起他平时的和蔼，一张脸变得比冬夜还要寒冷，叫菲丽安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各位陪审人员还希望继续听下面的证人证词吗？”
“不要！”有人立刻叫嚷道，“事实已经很明显了，该判这恶毒的婊（chuahua）子火刑！”
“烧死下毒的女人！”“烧死她！”“烧死她！”王座厅宽敞的空间顷刻间被愤怒的声音占满。“烧死她！”“烧死她！”在一片暴风雨般的喧嚣声中，玛丽埃塔脸色白如垩石。
“我没有……不是我……”她那一点儿微弱的啜泣好像一片枯叶被卷入风暴之中，眨眼便无影无踪。“肃静！肃静！――”在两声呼喊毫无结果时，瑞卡德命令全场的红袍卫兵用手中的长矛重击地板。“肃静！――”他的声音好像轰雷炸响，滚过天空，“被告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没有……不是我……”她几近崩溃，全靠两旁卫士的掺扶才没有瘫倒在地上。
瑞卡德望向身边的约德公爵，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接着，约德.辛利汶站起身来，朗声道，“兹于被告一直否认自己的罪行，那么最终的办法就是求证于上天的真神，让?公正地裁判这名被告是否有罪。你现在有两个选则，杰戈弗雷女士――”他微微俯身，双手抵在桌面上。一瞬间，玛丽埃塔似乎在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嘴唇不停地蠕动。
厅内骚动起来，不少人都有着和菲丽安一样的疑问。这个约德.辛利汶到底在搞什么鬼？难道他想放这女人一马？……答案很快就有了揭晓。“――你可以要求比武审判，或者由我们来执行流水审判。”
“不！”她哀嚎起来，惊恐地摇头，刚刚抓住的希望无情地飞走了，“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那么你放弃比武审判？”
“不，我没有罪，没有……陛下――”她望向阿苟斯，胖子国王忙把脸侧向一旁。
约德公爵的意图很明显了。他不期望这件事在了解以后，有人提及说罪犯是在证据不足，没有承认的情况下被判死罪的。
这两个女人都是阿苟斯的情妇，尤其是这个玛丽埃塔，一直颇受宠爱。这次指认她有罪是无奈之举。国王为了即将出生的小王子不得不向王后低头，满足她复仇的愿望。可这段时间一旦过去，说不准哪天阿苟斯会旧事重提，为玛丽埃塔翻案，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他们审判的法官了。约德.辛利汶如此行事就是要让国王无案可翻，无话可说。
“谁愿意担任杰戈弗雷女士的代理骑士，接受真神注视下的公正比武，为她洗清罪责？谁愿意？――谁愿意？――”
一连喊了三遍，无人答应。倒是有四名骑士悄悄地溜出了大厅，其中包括玛丽埃塔本人的两个兄弟――瓦德.杰戈弗雷和托伦.杰戈弗雷。他们倒是挺聪明啊，知道自己面对的会是谁。菲丽安把脸转向玛丽埃塔，知道她也看见了――这女人浑身颤抖，愤怒得几乎把牙齿咬碎――不免叫菲丽安从心底有点同情起她来。
其实这也很正常。菲丽安本人就不止一次尝过这种滋味。试想，谁会为了个被指控谋杀的女人迎战约德公爵麾下的第一勇士，人称‘神剑无影’的威廉姆斯.亚迪恩，或者是可怕的柏伦第堡伯爵卡迪斯。不仅输掉比武是板上钉钉的事，说不定还会丢掉性命。天下可没有这样的大傻瓜，明知必输却不知回转。庆幸的是，杰戈弗雷家族向来都是聪明人中的佼佼者，自然不会落到别人后面去。
对于流水审判，菲丽安有足够的体会清楚玛丽埃塔的恐惧――用一张细麻网，网住全身，捆得好像一条马林鱼。接着就会从水车上被慢慢浸到水里去，十几分钟后拉出水面，能活下来的就是无罪――通常情况，一百个当中能活下一个就是奇迹，所以这也被戏称为‘死神裁决’。不过，总有那么零星的人会活下来，到时就真的是真神的旨意了，无人再会违抗。
约德.辛利汶这招可真绝。真神的裁定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无法被推翻的，他用这个法子来叫所有人都无话可说。突然，她明白母亲提到过的他和他的家族指的是什么了――看来，这就是他必须找个替死鬼的原因。
“既然无人愿意为你出战，那么我以传统宣布――执行流水审……”
“等等，没这个必要了。我愿意指证玛丽埃塔.杰戈弗雷的全部罪行。”
一瞬间，王座厅里安静得只剩下心跳。但接着，骚动变得震耳欲聋。吉德.克拉特在一千张无比惊讶的脸孔的注视下走进橡木大门。
“我愿意指证玛丽埃塔.杰戈弗雷的全部罪行，以及……”她牙齿咬着嘴唇，略微迟疑后小声道，“……我作为帮凶的事实。”
全场一片哗然，像火山喷发那样猛烈地炸响。瑞卡德，约德公爵，卡特公爵在法官席上激烈地争吵起来，不过因为声音太响，菲丽安听不见他们在谈些什么。
“肃静！肃静！”约德公爵大吼。但等到菲丽安面前就只剩下点回音，根本听不清。最后，王座厅不得已在红袍卫士又一次重击地面的巨响中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