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肥原贤二的到来为这实力悬殊的最后一战增添了不少光彩，而我们的困境丝毫没有改变。由于随身携带的干粮昨天晚上就已经吃完，饥饿折磨着每一个人；而少得可怜的饮用水的彻底断绝在一定程度上是对人忍耐极限的一种挑战。潺潺流淌的小溪由于日光的照射而闪闪发亮，从山下一路欢歌，奔流而去；此情此景，不免令人发狂。于是，中午将近时，有人实在忍耐不住了，便提议来一次反冲锋，夺回一点水；老董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他指着河对面宛如蜂窝上的孔洞般密集的枪炮和敌军士兵暴跳如雷，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忽然，一个小战士发疯般地吼叫起来：“我要喝水！老子要喝水！！给我水，给我！！”

由于事发突然，没有人来得及拉住这个精神崩溃的人；他一下跳出战壕――手中的步枪扔出去好远――高举双手向着小河奔去。

土肥原贤二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现场死一般寂静，只有那可怜的人绝望的吼叫声充斥着我们的耳膜，令人心碎。敌我双方都默默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最终的结局。

终于，他冲到河边；紧接着，是一阵机枪的扫射之声。我捂住眼睛，不敢再看这令人肝肠寸断的一幕；周围哭声一片，郑春水拍打着我的肩头安慰着我。但是我一下甩开他，冲到团座的战马身旁；由于从昨天起这可怜的东西就表现得烦躁异常，到了下午更是拼命地挣着缰绳，再加上一直没有饮水，现在几乎是半躺在地上。团座殉国之后，我们曾经放开它；但是，无论怎样努力，甚至用枝条抽打它，这家伙就是不肯离去，逃出生天；眼睛里满是大颗大颗的泪水，低声嘶鸣。似乎凭借着动物特有的敏感知道主人已经离去，它开始拒绝进食，就算我这个老朋友也无法让它咽下一根青草。谁说人畜无情？现在，它似乎成了我唯一的依靠；抱住它的脖颈，我泪如雨下，尽情地宣泄。

忽然，一阵轻微的骚动迅速蔓延开来――事态有了新的变化！

我赶紧抹去脸上的泪水，重新跑到战壕里；蹲在老董身边，向对面望去。但是不知为什么，一时之间，我竟然什么都看不见，只是感觉眼前白花花一片；闭上眼睛定了定神，这次我终于看清了????

只见对面日军阵地里，忽然一前一后，有两个人排众而出，向着山上走来；我怒吼一声，端起枪就开始瞄准。但是，老董抬起手臂压在我的枪管上，示意我不要冲动；我诧异地看着他的脸，茫然不解。

“孩子！别着急，看小日本又耍什么花样！”老董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容渐渐清晰的那两个人，说道，“既然举着白旗，那一定是来谈判的。”

“在目前这种情况之下，还有这个必要吗？”虽然这么说，但强烈的好奇使得我也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身上。

前面的是个胖子，虽然汗流满面，但是手里的一块白手帕却一直不停地挥舞着；后面一个士兵，高举的木杆上一面小白旗醒目地随风飘扬，。他们跨过小河，向我们走来；在被鲜血染红的河水的映衬之下，那白旗显得格外刺眼。转眼之间，那一胖一瘦两个人离我们只有三十来米了！几乎不约而同，我们所有的枪支都对准了他们。

“别开枪！千万别开枪！！”那个胖子声音沙哑地喊着。

“***，是个中国人！狗汉奸！！”有人狠狠唾在地上。周围一片怒骂声。

“大家都是中国人，有话好说嘛！”那胖子用袖子擦着汗。

“住嘴！中国人没有你这样的败类！”老董应声而起，放下手中的武器，向他们走了过去；我赶紧跟在后面，同样赤手空拳。

“说吧！不管有什么话，我们只给你五分钟时间！”在相距十几米的地方，我们停了下来，老董冷冷的说道。

“足够了，足够了！”那胖子满脸通红，身后的那个人推了他一下，叽里呱啦地吼了几声；显然，对于同伴懦弱的表现，他有些不耐烦了。

胖子令人作呕地向着那人卑微地鞠了个躬；当他重新回过头来的时候，仿佛转眼之间突然换了个人，傲慢地看着我们，使我恨不得上去给他两拳。

“我们大日本帝国皇军派我们来和你们谈判，准确的说是给你们一个机会。”胖子挤出一丝令人难以容忍的笑，轻蔑地看着我们。

我们一声不吭，怒视着对方。

“只要你们肯放下武器，我们大日本皇军就会慈悲地――”

“闭嘴！把你们的慈悲留给乞求你们怜悯的人吧！”我怒吼道。

“张维天呢？叫他来，我和他谈！”胖子有些气急败坏。

“就你这样的走狗也配？！”老董骂道。

“你们两个能代表他吗？”在身后那个日本军官的催促之下，胖子作了让步。

“不想谈你们就马上滚回去！”老董看着胖子的眼睛。

“好吧！”胖子耸耸肩膀，“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地谈――现在摆在你们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屈膝投降，要么抓住我们给你们的机会证明自己。”

“说来听听。”老董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们知道你们已经弹尽粮绝，绝对没有任何希望活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我们师团长决定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也就是说，我们来一次真正的男人间的决斗――武士道精神对抗中国功夫。”

“就你们俩！”我仰天大笑。

“不！当然不是！是这样――你们清点一下你们现有的人数，然后我们派出同样数目的大日本武士；咱们双方都不用枪弹――谁都不许用――只用战刀来决定胜负，一决雌雄。如果你们输了，那就跪在地上，把你们的军旗敬献给我们师团长阁下，然后大叫三声――‘我们是东亚病夫’！怎么样？你们接受吗，董文昭？”

“这么说你认识我？”老董吃惊不小。

“你可能把我这个故人完全遗忘了，但是，我却对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董家刀，闻之色变呀！”

“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你！绝对没有错！”老董仔细地打量着他，忽然失声叫道，“哎呀，你是?????”

“这么说你想起来了？一切鬼怪之中，旧相识的冤魂是最可怕的！”

“你没有死？！怎么可能？！”老董倒退一步。

“当年我要是死了，那错过今天的盛会不是太可惜了吗？”胖子阴险地笑道，“不过，你不觉得我们扯得有点太远了吗？”

“那我们要是赢了呢？”老董面色灰白，我不由得扯了一下他的手。

“那你们就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走出去，我们大日本皇军绝不阻拦！但说这些话似乎是多余的，恐怕你也不相信这会成为事实吧？”

“那就让事实来说话吧！”转过身要走的时候，老董又回过头来，“但是这不公平！”

“你是说粮食和水吗？我们也想到了！”胖子回过头去挥了挥手，几个日本兵抬出两个桶，“那是两整桶米饭！水嘛，自己到河里去取。不过，董文昭！你们的人数什么时候告诉我们？”

“我可以马上就告诉你――五十一人！”老董开始往回走，“对了！不妨告诉你――这么多年不见，你更像一条走狗了！所谓病入膏肓，不可救药了！”

我回过头去，那胖子恶毒的目光一直盯着董叔叔，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