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在走廊的我和炅元棠,在沉默中开始交谈。炅元棠见我如此关心达奚莹,就确信我跟达奚莹的关系非同一般,没准是火热的爱恋。她想到此很自然的朝我一阵傻笑。我无法破解她的初衷,可知道她在笑自己,那诡秘的很难猜透,但绝不像是坏意。我一直相信快乐与痛苦是相抵触的一对矛盾。眼前的事情,我对她的心思不够清楚,而她却好像看穿了我的内心,让我觉得她傻呵呵的挺可爱。
达奚莹终于出现了,一脸的“平静”却遮不住内心的潮涌。她老远便瞧见了炅元棠,一头扑了过去。姊妹情深,拥抱在一起。此时的达奚莹才真正把自己感受的委屈毫不保留地倾泻出来。当然那气势,那场面是多日的积攒,今天这事只不过充当了导火索的作用。由此足以见得,人是一具优良的伸缩器,遇到恶劣的条件是会超常的扩张再扩张,承受,承受,再承受。而一旦境况有所转机或达到极限,那么心中承载的委屈、压力便释放无疑,仿佛强弩之初,一泻千里。
炅元棠面对着我,她却一句话也不讲,静静地等待。我却沉不住气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达奚莹这样伤心。我早已忍受不住这份焦灼,我想快点弄清事情,或干脆讲些劝慰的话。无论做些什么,我都认为是现状必然的需要。而炅元棠不言不语的表情,倒真的像个假人。我无法想通,那与“漠不关心”有什么区别。这就是所谓的好友?我再也等不下去了,走过去要讲话,炅元棠忙向我递了个眼神,示意我不要开口。我不懂她的意思,话到嘴边再拉闸已然来不及:“老同学,别……”可刚一开口霎时间我又顿悟到了什么,忙刹住话语。那样子也同吃饭噎住了一样,呆愣中憨态可掬。
雷雨过后,小雨依旧滴淌。这时达奚莹的心情才显得敞亮些。可见内心积压的委屈、伤痛往往比快乐影响的更深广,更集中,更有冲击力。对待它似乎没有太奏效的良方,惟有顺其自然的发泄才可能有一针见血的成效。然而有些时,别人是不忍见到这份悲泣的可怜。而正是这些人,有时承受了太多而未能及时发泄,就容易变成特殊的群落。我便属于这样的人群里的一员。
达奚莹渐渐地安静了情绪,对我们讲清了事情的始末原由。我们都很疑惑,对于事情充满了神秘感,却没有什么很好的解决办法。炅元棠劝她不必在意,水落会石出的。我没有了刚才的冲动,什么话也没讲,似乎炅元棠已经把我的话抢先表达了出来。
晚上我仰卧在床上,望着米黄色的天花板思绪波动。睡意也在不经意间溜走。我真的很想帮助她,可却找不到切入点。我有些自责,想起欠下的人情,我越加迫切起来,以至于形成了持续缠绵的意境。
“今儿我请客,你们俩可得赏脸。有烟有酒,又有炒菜岂不美哉?”眯着眼的石决明此时正眉飞色舞向尉迟伋、翦莫炟发出了邀请。这可是铁公鸡第一次在有生之年拔毛。尉迟伋、翦莫炟都比他来得早,自然了解石决明的为人。他们绝对不相信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故事,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平时他从未请过谁,顶多“借花献佛”,难道说他时间来得还短,还不够了解?
“呀!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份儿心思。说,有什么事求我俩?”尉迟伋比一般的店员都大,就常以经验的眼光审视周围的事物,他从不相信天下有掉馅饼的事会落在自己的头上。不过在别人有求自己的前提下,完全可能。
“这你们可就多心了,哥们在一起不错,这也是加深感情的方法嘛。”
“伋哥,我看决明也是一片好意,你就别那么多心了。吃点饭又不是吸毒。”翦莫炟认为尉迟伋太固执,在一边开劝。
石决明此时有点扫兴,后悔叫了尉迟伋。但又不能反悔,只好解释道:“其实这有什么?酒是剑南春但是客人剩下的。烟也不是好烟,有两个小菜是我刚买的。多简单的事。”
尉迟伋见话已至此,还能说什么?于是开始吃喝。
几杯酒过后,氛围才开始活跃。彼此也都敞开了心扉。这足见38度白酒的威力。三人于饭店工作,自然吃酒于娴熟之中。吧嗒一口酒,续上一口菜,再划个拳。可见平日饭店工作对他们绝对是潜移默化的熏染。
“告诉你们一件特痛快的事,可得保密。我中午得了个大便宜,不许说,不许说。”
“什么呀?怎么说半截话?放心没人说。”
“诺基亚手机,瞧这可是最新款式。”石决明一直控制自己不讲,可控制来控制去,越来越觉得不吐不快。仿佛是积在心里的事,一定要发泄出来。其实这不同于痛苦的压抑,完全是得了荣耀就一定显摆一样。石决明的一句话,惊醒了翦莫炟,他才意识到问题将由此而来。他马上停止了吃喝,心里敲鼓,莫非燃藜轩丢的手机是石决明拿去了?可翦莫炟自晓事理,不敢去理会此事。尉迟伋听后也质疑多多,大有上了贼船难言清浊之感。然而除三人之外,还有一位隐身其外。这可谓“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
尉迟伋只将刚才那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听了一下,转换话题唠叨道:“这么长时间没有调拨真麻烦,我算是这里的元老,申请了多次就是不批。说什么有待考核,这又不是国政大事,重要岗位,有必要兴师动众吗?哼!我看就是***托词!”
“那你向领导作个保证,保证有能力胜任,准好使。”
“这不行,我早用过了,一点没效果。”
“看来老哥还真不简单,有开拓者的精神。”
“什么开拓者?那叫先觉者,有超前意识,你懂吗?”
“呦,说你胖你就喘,还用大话唬人,装的那根葱?”
“什么呀,你怎么什么都和他争?香臭不分。”翦莫炟一直未插话,终于在关键时刻出了马。
三人从吃喝闲聊升级到打口仗,一直在动着嘴,足见他们彼此的嘴上功夫非同一般。但与平日相比是有很大出入的,兴许这一半的功劳应归属于酒的通神开窍。
“明天我回趟家,还得烦请二位帮个忙,为我请个假。”
“可以,什么理由呀?”翦莫炟一激动忘了刚才的心理因素,可话一出口又埋怨起自己实在不该掺和这种事。
“就说我家里有急事,详细情况你们就不必描述了。”如此看来石决明请他俩吃饭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且可以从细微中看出这完全是有预谋的,巧使了一招“先斩后奏”,可见他伎俩非同小可。
我躺在床上,收悉了这全部对话。我突然生出要见达奚莹的想法。因为我清楚,石决明所得手机很可能就是燃藜轩丢失的那部。万一明天他请假,赃物转移,责任便难追究。可一时间我又没有什么办法,那三位迟迟不散,仿佛真的是隔世的故友相逢,一旦分手就不知猴年马月再见面似的。我不想打草惊蛇弄出麻烦,可我哪知这样真的错失了良机。
当我睁开眼睛已是第二天的早上。我猛然想起石决明,可人早已没了踪迹。都怪我,昨晚躺在床上竟不知不觉地睡去。误事,太误事了!我来不及洗漱,就去找达奚莹。谁知在楼梯口,正巧遇见炅元棠。我忙停住脚步问道:“小炅,你见到达奚莹了吗?”
“她去辞职了。”炅元棠一点表情也没有,就像是原来发生过的事情。
我意外的惊呆了。我不知道达奚莹是被辞职,还是主动辞职,总之完全意想不到。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说话这么简单呀!”
炅元棠听了我的话,反倒是一脸的嬉笑,故弄玄虚地说:“甫訸,你可别高抬我,我不懂占卜先知,更不敢瞽言妄语哟。”
“炅大千金,快别开玩笑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
炅元棠看我着急的样子,这才郑重地讲出实情。原来,达奚莹回到宿舍后,想想这些天发生的事,又琢磨了义总的问话,她便越来越觉得自己是该离开这里的时候了。丢手机一事发展到眼前,气势逼人、步步紧跟。足见自己没有什么转机可言。自己安静的工作,不想成就这样的瞩目。她和炅元棠打过招呼后,今天早上就执意来找义总。我感到事情也许还有缓和的余地,义总这么早不会来的。
正在此时达奚莹回来了,她好像卸掉了千金债,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许多。我以为她兴许心情转好了,可一问才知,她已和义总通了电话,辞职批准了。所丢手机她愿意自己弥补。她讲明事情后,脸上平静了许多,一笑的同时泪花滴落。那滴落的泪珠仿若滴穿了我的心,无声碎裂炸开我的心痛。我忙讲出昨晚所听到的话,希望她能恢复情绪。她只淡淡的说,那已经不再重要。说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