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殷富人家又或达官显贵的居所,都是堡式建筑。
所谓堡式建筑,就是于外筑以高墙,四四方方合围将本家所有建筑,都保护在高墙之内。另外,又在四角辅以了望塔,以示警戒,且院门都造的厚重结实,很像简易的要塞堡垒一样。
这类建筑,不但外形独特,还确有一定的防御作用。
当然,这样的建筑若要抵御已经破城而入的敌军那是妄想,但防防城内小规模的冲突,防防动乱的人群,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典这行署,是本地富贾南逃后遗留下的空房,所以自然有这点功能。
这时,了望塔上的家将早看见李典等一众队伍往行署走来,已通知把门的家将们将厚重的院门打开。
张虎刚随李典跨进院门,就听见有男有女,声音混杂的请安道[叩见主人]他仔细一看,见数十男女恭恭敬敬的跪列在门后两边。
[都起来吧,各自散去做事。]李典随意一摆手,便遣散了跪迎他的家奴。
家将、仆人、丫鬟们纷纷各自散去,只留下三名女子和一个男子跪在李典面前。
由于这四人几乎都是脸贴着地面,是以张虎一时还看不见这四人模样。
这时,他就听李典道[管事,还有什么事吗?起来说话。]
那被唤做管事的男子一听李典询问,忙抬起头站起来回答[适才有军爷送来这三名女子,说是被主人点名的,老奴已经安排她们换好了衣裳在此处等后主人吩咐。]
等到这管事站直身子,张虎才看清楚对方原来是个花白胡须的老人,他回想他家虽然家规也甚严,但下人们见了父亲也不见这等卑微模样,便在心中暗骂这李典[不过芝麻大点小官,居然在家摆这等大的排场,当真不知羞耻。]
经此一事,他心中对李典的不满又多添了几分。
张虎正自一边诅咒,却听那管事在吩咐他身边的下人[你等都抬起头来,让主人看看。]
那三名女子听到吩咐,忙把头抬起让新主人审视。
张虎在听到那管事说这些女人乃是李典点名要来的以后,就已经基本猜测出这三个女人是日前他看到的那群女囚其中之一。但此刻他仔细一看,才发觉这三人都是比他都还要小点的少女。虽然一个个面容苍白、憔悴,但仔细看还都有几分姿色。
[估计是那些‘士’人的子女吧,应该都还是些姑娘家。]张虎心中如此揣测,想到这些年轻女子如此轻易就沦落为别人的奴仆,这使他对身边的李典再次大为不满,暗骂道[没想到李典这老小子竟然还好这等鸟事,唉,也罢。这些女子侍侯他一人,总好过了去充做营妓。]想到此处,心中对李典的鄙视又加重一分。
李典用冷漠的扫视了这三名女子一番,才吩咐道[既然进了李家,你等只须安分守己,勤奋用事,我李某人自不会代薄你等。]
那三名女子女子闻言,连忙磕头说道[多谢主人]
对她们来说,没被充做营妓那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还能被像李典这样的主人收留,则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看着他新收的这三名女奴如此服帖的表现,李典暗自得意的点点头,却忽然转头来对着张虎笑道[我观马兄弟年岁,想来该是已近而立之年,未知马兄弟家中可有妻室否?]
张虎正在他心中鄙视着李典上面的十八代祖先,未及料到对方会忽然这样询问,遂慌了神,忙胡乱应对道[尚未,怎的?]
他此言一出,那李典似乎早有预料一般,抚须呵呵一笑,又道[既如此,李某观这些女子姿色也不错,且都是处子。不若,李某人做个月老,送与兄弟权做妻妾,可好?]
无论哪个时代,哪个朝代,有钱人总喜欢在身边多养一些保镖、死士,以求危难时的人身安全。更何况,是常年战争动乱的三国年代。
那时候有身份的人,为了收买手下勇士为己效死命之心,多将这些充做奴仆的女仆、女婢当做礼物相送,好收买人心。遇到高级点的人才,做主人家的常常还亲自去买来相赠。
很显然,此刻李典所为,就是有这般意思了。
在正常情况下,只要领导人一拿出这手底牌,那些勇士豪杰都会感动的叩头谢恩。
这并不是说有能力的男人就知道好色,就只知道找女人泄欲。
其实,是这好色背后,还有更深层的含义,那就是找到‘家’的归属感。
试问,当你收下了别人送来的女人做妻做妾时,你还能了无牵挂的来去自如吗?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比如眼前这位张虎同学。
在完全听明白李典的话中含义之后,张虎立马将双眼瞪得大如铜铃。他万万没想到李典会跟他来如此一招,气得他忍不住就在心中咒骂[好你个李小子,你把老子当什么人啦。老子若是收了你这些女子,岂非也变得跟你这等垃圾一般了,想拉老子趟浑水啊?!我呸!!!]
难忍心中恼怒,张虎索性将手一拂,冷哼了一声,大踏步朝后院走,找兄弟马均去了。
张虎如此震怒的神态,直把李典和李梁兄弟两惊的面面相觑。
那李典做梦都没想到,他本是一番好意却换来一鼻子冷灰,好半响后他才回神过来,问小弟李梁[这。。。这。。。他这马云这是何意?]
李梁自然也是纳闷非常,在他看来按这毛脸马云的面相估计,至少也该二十五以后。这样年纪的男人谈这男女婚嫁之事再正常不过啊,为何这马云却发如此大的火气。
他们只知道按常人的思维去推断这毛脸汉子,却不知,他等欲招揽的这毛脸汉,实际上现在才刚满十八岁而已。
而且由于张虎少年时期的特殊经历,再加之他又在山林中与马均二人平淡的度过了人生中最浮躁的青春期。
这样的人生成长经历,使得张虎在这时候对对男女之事,完全没有一点兴趣。
更加之,经过那士人女囚事件后,此刻的张虎对李典这群人的人品非常鄙视。
如此一来,又在这等尴尬时候,他又怎么可能还来应承李典的这般美意呢?
李氏兄弟两左想右想,却始终想不明白他等究竟错在哪里,唯有相视苦笑,连连摇头。
半响后,李典只好吩咐那管事道[带她们下去吧,先归丫鬟,此事暂缓。]
那管事应诺,领着这三个刚刚归顺李府的士人姑娘离开。
李典等这管事领着三女离去后,才又对李梁道[这马云脾气怎的如此古怪?]
李梁闻言,抬着脑袋仔细的想了半天,才躬身答道[兄长此问,小弟也著实不知该如何回答。只不过,前番这马云就有件事,让小弟迷糊。小弟斗想胆说出来,请兄长参详参详,可好?]
李典闻言,淡淡一笑,安抚道[此处并无外人,兴城但说无妨。]
得到自己宗族大哥的同意后,李梁这才上前一步,用只能让他二人听见的声音,小声对李典说道[还在去兵器库时,这马云就曾险些为这些个士人女囚而大发雷霆,还是我死死将他拉住才得幸免。此事在我等皆以为稀松平常,为何他会如此动怒,这是在令小弟百思不得其解,还望兄长指点迷经。]
当下,李梁就将在路上发生的事情,又详详细细的告诉了李典。
李典听完李梁的汇报后,埋头沉思半响,才悠悠的自言自语道[这士家女眷充军之事,乃是王法所制,对你我来说是再正常不过,为何他却大动肝火?莫非他真是长居山中不知晓这世故?]
李梁见兄长说出他心里的想法,也插言道[小弟初时也是这么认为,况且,若说他是刺客,那他今天做出开罪乐将军一事,岂非太过荒唐?]
李典只顾思考,没有答话。李梁见兄长如此沉思,也不敢再言辞打扰。
好一会,李典从他自己的沉思中醒转过来,又自言自云道[既然他不是刺客,怎的我如此人情,他不但不领情,还拂袖而去呢?]
听到兄长的思索,也跟他一样陷入了死结,这急得李梁不自然的摸着自己下巴,苦苦思索。
忽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当即若有所思的说道[莫不是,他这毛脸汉子有什么忌讳,却又不便言明,还正好被我等无意中给碰着了。是以,他才会发如此大的怒火。]
李典闻言,大感有趣,讶然道[哦?此话怎讲?]
李梁看到自己兄长问询,便理了理思绪才躬身回答道[今日这马云在校场露的那一手,兄长已经看到。想来兄长也能猜出,此人一身本事大的惊人!]
听完小弟这番话,李典略略点头,没有答话。
李梁看到自己兄长首肯,便接着解说道[愚弟以为,他这身本事如此的厉害,人又长的体壮如牛。以他这样的纯阳之身的男儿,竟然能不喜女色,莫不是他修炼的什么功夫近不得女色,才致如此?是以,方才兄长这样待他,他不但不领情,反而还认为是你我戏弄于他吧!]
李梁这番话,说的李典不住点头,遂肯定道[嗯,兴城此言,愚兄思之也却有可能。既然如此,你速去好生安抚他,顺便摸摸他的底。若他当真是如你所猜测一般,那愚兄也好想办法再招纳此人。]
李梁闻言,满脸欣喜的忙抱拳告辞,领着兄长的吩咐找他刚认的毛脸小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