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府上,张虎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将明天自己要率军出征的事情,告诉了正凑在一起下棋消磨时间的马均与荀?两人。
马均一听到哥哥又要去战场,【哇】的一声就载进张虎的怀里,深怕他就此一去不回一般,死活不让他明天离去。
小弟如此一哭,搞得张虎心神大乱,想要发火,又怕吓着这小兄弟。
倒是那荀?听到他即将出征的消息后,显得颇为平静,还将赖在张虎怀里哭泣的马均拉过来,然后淡然的对张虎说道[你可清楚敌人的实力?]
张虎听到荀?如此问,忙将夏侯?的话转告给荀?知晓。
荀?听完,抚着仅剩的几根胡须,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自古荆南、江西一代豪杰辈出,皖城地处江西,民心尚未归顺,有山贼侵扰也属平常事。]【注,这里的江西是相对于江东而来,是指长江下游由东西走向转南北走向的转拐处。不是现在的江西省,切莫误会。】
张虎知道这荀?老头智谋深远,听到他如此说知道他定然还有其他的意思,于是只是仔细聆听,并没有插话。
果然,荀?顿了一下后,埋头看着张虎肃然道[不过,此地地处曹孙两家,甚至曹、孙、刘三家征伐之地。虽说几百山贼乃是区区小股势力不足为虑,但这件事情老夫以为恐怕没那么简单,马兄弟出征此地万事要多留个心眼才是。]
张虎本以为这智囊要给自己一个多么经典的计谋,没想到对方却说了这么一段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话,惹得他心中不以为然,但面子上也还得赔笑道[老丈放心,马某人也不是那等,只知道冲杀的莽夫。]
荀?看他这样说,意识到此刻这位毛脸的校尉听不进别人的建议,故也就不再多话,转而去规劝还在哭闹的马均去了。
如此一来,马府上下虽然众人明显感觉到气氛颇为尴尬,但张虎、马均、荀?三人总算是相安无事的过去一夜。
次日一早,张虎草草洗漱过后,穿戴好黑曹操赏赐的玄铁鳞甲和头盔,又将心爱的厚背大砍刀往坐骑马鞍后一放,便打马来到虎步营营寨
刚进辕门口,他就看到几辆运送兵器的小车停在辕门后,张虎心道,看来武器已经运来了。
再往里走两步,他赫然发现,这自从与他签订了君子协议后,就很少来虎步营校场的王蒙此刻居然也在这里。
而且,对方还将他的一干亲随手下,约千余人全部都带来了,并且个个都配有兵器。
看到这群人,他心中大感惊讶,正要询问这些人来此作甚,就听王蒙隔远了就对他抱拳道[马校尉别来无恙否。]
张虎看到别人跟他施礼,他也不好甩别人脸面,淡然的回了一礼后,追问道[王司马怎么今日来到这营寨中,而且还带来了如此多的手下。]
王蒙闻言笑道[马校尉说笑了,下官是您副将,而这些人等又都是这虎步营兵将。如今马校尉奉旨出征,王蒙怎敢还躲在一旁清闲,自然要为马校尉出生入死效命才是。]
这王蒙满面笑容的说完,还从怀里掏出一个只有一半的金属疙瘩和一叠文案,接着恭敬的递送到张虎面前请示道
[此乃夏侯?大将军交付给下官的虎步营另一半虎符以及通关文碟,夏侯?大将军有事不能亲来,故而叫末将转付马校尉。]
张虎认得那半边铁疙瘩就是他身上那虎符的另一半,遂伸手接过王蒙递送上来的文案和虎符后,淡淡的问道[夏侯?大将军有什么要事啊?怎么不能亲来检阅我营将校?]
王蒙没估计到自己这长官居然敢管起夏侯?的事情,一时走了神,慌忙回答道[这末将可没敢多问,实是不知夏侯?大将军有何要紧事,忘校尉恕罪。]说完又深深的对张虎鞠了一躬。
张虎恍然记起昨天他自己设计诓夏侯?老儿中招的事情,心中暗笑定然是这老小子气不过,因此避而不见。
当下也没再为难王蒙,转念想起王蒙刚才那番话,他这才记起这王蒙这些私兵,严格说来也算是他统领的虎步营属下的将士。
因此,张虎转而笑道[呵呵,王司马才是真的会说笑,怎么地能为我马某人效命呢,该是为曹公效命才是。]由于他很反感跟这类小人打交道,故而直接就回了这王蒙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王蒙哪能不知道这毛脸的长官是在讽刺他,但他也不敢翻脸,面上只是一闪而过的怒容,就将自己的恨意深深藏在心中。面上却尴尬的笑笑,连口称是。
张虎得势正要在讥笑这小人一番,却听到身后有个异常熟悉的声音对他说道[马校尉先别与王司马说笑了,请来验收这虎步营的所需兵器吧。]
张虎闻言,惊得他汗毛倒立,慌忙转头一看,果然就是他那老相识。
谁?乐进的宝贝儿子,乐琳。
这乐琳看到他转身过来,笑着抱拳对他说道[马兄长如今高居校尉,今次若再获战功,那凯旋时,册封将军已经是铁定事情。到时候,马兄长可千万别忘了给您跑腿的乐琳啊!]
张虎做梦都不敢相信,这去年被自己在合肥城中当众落了脸面的乐琳居然转了性似的,主动跟他如此套近乎。
前次也是在这新步营中再见的时候,张虎就大惑不解,今日看到此君又是如此恭敬的跟他好言相待,这不得不令他暗自揣测[莫非他老爹告诫过他不可与某再生事端,因此这小子才转了性学了乖?]
张虎对自己的这番猜测持肯定的意见。
看到乐琳如此谦恭的跟自己说话,他也不好再记前嫌,欣然抱拳笑道[乐兄弟说那里笑话,若马某当真有那日,定然不会忘记乐兄弟的功劳。]
乐琳赶忙优势一番谦让,请张虎来他面前查验兵器是否合格够数。
张虎几步走到乐琳面前,看到几个小车里尽是枪、戟这类长兵器,并无弓弩、盾牌、朴刀这类常见的步兵兵器,便大惑不解的问道[为何只有这等近战兵器,而没有弓弩等长兵?]
乐琳闻言,欣然笑道[马校尉说笑了,对付区区几个毛贼怎么还用的上弓弩这等兵器,况且曹洪将军给家父的调拨名额中,也未有见弓弩等这类兵器要求。]
张虎听到乐琳如此说还不相信,正要再问,就听着乐琳又笑道[马校尉若是不信,怀疑兄弟克扣了您什么的话,你大可看看王司马手下所用兵器为何,不就一清二楚了。]
张虎心道就是要这样看看,转头一看,果然看到那王蒙的手下也是只有枪戟这类长杆兵器,这才放心叫那些士人兵卒前来领取兵器。
如此安排停当后,他便宣布整队,然后傲然骑着战马领着这步卒两千士人兵在前,让王蒙的一千私兵在后,浩浩荡荡的开向邺城。
而那乐琳还在新步营辕门处挥手相送,看到这场面,张虎还当真有点后悔当初不该这样上了这位兄弟的脸面。
只不过,他却不知道,这乐琳在送他们走远以后,脸上露出的却是一脸怒容。
再说张虎率领这新步营全营将士一路浩浩荡荡的来到邺城下,他知道按照规矩,此刻他这队有兵器在手的部队是不得进城的,城卫军更不可能让他们穿城而过。
但想到昨天夏侯?的允诺,因此他刻意安排这队人马紧挨着邺城的护城河一直来到东城门,想尽可能的靠近邺城以便让这些士人兵丁有机会看清楚自己的亲人。
可是从北城门一直快绕到了东城门却始终不见有什么前来送行的人群,张虎心中不免有些猜疑。
正当他心中纳闷怎么还不见那些士人家眷出来相送,暗骂莫非这夏侯?老儿戏耍他的时候。
这时,就见东城门处,果然聚集了一群衣衫褴褛的人群。
张虎这才回头对自己领着的这两千士人兵卒喝到[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你们的亲人在看着你等,不可让他们失望!]
这些士人兵卒听到自己主帅如此一喝,纷纷挺直了腰板,将长枪扛上肩膀,迈着正步,正二八经的跟着自己的主帅朝前开进。
随着队伍离城门越来越近,张虎高居在马头上也渐渐看清楚了城门下的那群欢送团。
他发现这欢送团中,除了那些持着兵器在一旁看守的兵丁外,竟然全都是女人。而且这些看似他手下妻女的家,眷居然还都比较年轻,有些还颇有点姿色。
张虎看的恍然好笑,遂暗自腹诽[我道你等怎么这么挂念自己的亲属,原来都是在想老婆热炕头,哈哈。]
想到此处,他正欲转头笑骂紧随在他身后的四个屯长,却忽然想到他等这种与亲人生离死别,本来就是人生最大的痛苦,自己此刻实不该再做讥笑,便又将这个心思压下。
张虎再次转头看看那群目送他们这个队伍远去的人群,想在里面搜寻两张熟悉的面孔,无奈却最终未能如愿。
没见到自己的亲人来送行,他心中不免诸多惆怅,刚才还挺直的坐姿,慢慢的变回了弓着腰坐在马鞍上。
想到他这些士人兵虽然凄惨,但至少临别还有妻儿来相送,可他却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
转念又一想,哎,马均荀?没来也好,免得他两看到了更加伤心,只不过要是有父母。。。。。。
想到这里,张虎将脑袋使劲一甩,一脸傲气的自言自语道[罢了!马某人独来独往惯了!我倒要看看还能有谁能伤某这颗石头心!]
说完,他再次挺直腰板,高居在马背上,率领这一营兵力,迎着正午的太阳向南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