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就是六级考试了。
四儿是一个典型的六级刷分族。大二就已经过了六级了,他依然坚持每年再报考一次,分数就一次比一次高。这也算是一种找乐的方式吧!当然这也是皓哥所不齿的方式。
可是今年的六级考试四儿却没那么好心情,名是报了,可是他今天却没参加。不去参加不说,在徐墨田出门的时候还方了他一句。“三儿,你上次不是说打死你也不考了吗?我发现你说话就跟放‘那啥’没什么两样啊!”四儿还故意不用脏字,用了‘那啥’代替,但是一个‘放’字已经让徐墨田很不爽了。
但是时间比较急,徐墨田也不想摆开阵势的斗嘴了,只说了一句话,“猪,哥现在没空理你,只好把你当‘那啥’给放了!再见啊,完了在收拾你!”
前面的二儿听到这句不由的笑道,“喊了一个‘猪’字,紧接着加上一个‘哥’字,你这是损人还是损自己呢!”
徐墨田愣了一下,但是实在不想矫情了,跟上二儿的脚步,两人下楼了。
皓哥的郁闷心情在一个午觉之后已经耗散去了一大半了,此时从背窝里钻出一个头说,“三儿真是没脑子!”
四儿在那格格傻笑,仿佛赢得了这场“战争”一样。
“你怎么不去刷分了?”皓哥问。
四儿马上收回刚才的傻笑,脸一下子就变得忧郁起来,“哪还有心情啊,我们出国的那个马上就要考试了,现在考什么问也问不到!我还不得普遍撒网啊!”
皓哥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四儿,听大哥一句话,要是家里有点关系还是活动一下比较保险!”
“为什么?”
“要是他公开说考什么内容那还好办,大家准备准备总不会太差,怕就怕什么也不说,这样的话,看过题的人和没看过题的人,差距就可能很大的!你看看,给你们说的范围,那叫什么范围啊,几乎就是包括你大学所有学的东西,就几张卷子,可能吗?这又不是什么正规的考试,你这样死背也根本不解决问题。能不能去,决定权只在少数几个人手里!”皓哥说的很露骨,也很直接。
四儿想了想,说,“也对,我还是跟我爸说一声,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问题了我也不好跟他们交代!”
说完拿起手机给朱正涛打电话。
朱正涛,四儿的父亲,是北京某机械公司的普通技术员,四十多岁,头发略显稀疏,人看着很精神。他这会儿正在一台车床前面给一名工人讲解加工工艺,车间里很嘈杂,所以他不得不扯着嗓子跟吵架一样跟工人说,“未注公差不是你这简单的十三级十四级问题。你要是轴上偏孔下偏了让人家怎么装啊!”工人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朱正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兄弟,这样,对这个未注公差的地方你就记住一条,轴小孔大,这样就知道怎么偏了……”
正说着手机震动起来了,一看是儿子的电话,他说,“你先干着,一会儿再说!”一边说着一边接通电话。
“朱子明!”
“爸,你在哪儿呢?怎么那么吵啊?”
“在车间,什么事儿,说吧!”朱正涛一边说一边往办公室走。
“爸,是这样,我们那个考试马上就要考了,到现在学院也不给一个明确的范围,我怕到时候不行!您看,能不能帮活动活动啊!”四儿直接说。
朱正涛眉头一皱,不悦道,“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事啊,学校也真是的,为了你那个保证金和学费都快砸锅卖铁了!还要怎么活动啊!”这件事情终于突破了他的心里底线了,为了凑足保证金和学费,在今年一开年,把自己在市中心的那套全家安身立命的房子卖了,搬到五环外,这才腾出四十万。对于一个收入一般的普通家庭来说,这已经是最底线了,所以他心情有点糟糕,以至于第一次以这么不友好的语气跟儿子说话,“你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你自己就不能多上点心啊,老是靠这些旁门左道的能行吗?”
“可是……”四儿一下子给噎住了,他也知道父母的为难之处。现在搬到那么远的位置,父母上下班要搭两个小时的车,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朱正涛活到这个年龄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现在的这个社会,如果不疏通疏通事情确实不好办,只是他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气憋在心里。他知道,自己活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什么追求可谈了,他唯有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可是现实总是那么不顺人心。忽然一种莫名悲怆油然升起,这使他不禁要感叹自己的渺小。他沉默了一会儿,刚张嘴要说话,儿子把电话挂了。
朱正涛把手机收起来,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神情颓然。
“怎么啦?老朱!”技术部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
朱正涛看了他一眼叹道,“还不是我家那小子出国的事!”说着,给他也递了一支烟。
部长点上烟,说,“那事儿不是说定了吗?”
朱吐了一个烟圈说,“今年学校说名额少了,人多了,现在说要考试!具体考什么也不说,哎!”
“那这事你可得重视一下了,最怕的就是蒙着考,我看你还是去走动走动!”
朱正涛不说话,猛的吸了两口,把烟头扔到递上踩灭了。
部长看着他这状态不大好,假装关切的说,“怎么啦?有困难?”
“你那不废话吗?我现房子都卖了,才倒腾够了学费和押金!现在手头上哪有闲钱啊,再说有钱又往哪送啊?咱又不认识人!”
“也是,也真难为你了!”部长敷衍道,一提到钱就知道自己讨了没趣了,今年的奖金年底肯定发不下去,自己也很尴尬。“不如先让孩子去考考,有了结果再想办法嘛!要是考得好,也不至于出那冤枉钱!”
四儿挂掉父亲电话之后心情变得糟糕起来。
“怎么啦?你爸没同意啊?”皓哥问。
“我爸说那是歪门邪道!”四儿说。
“你爸不至于还这么纯净吧?”皓哥说,“都几十年的老江湖了,还相信人间公道!”
“哎,我也觉得是歪门邪道,你说咱有那么贱吗,有必要去恬着脸求别人吗?搞不好是我们自己想多了!”四儿说到这,又想起皓哥的怂恿,不满道,“都是你,我最近发现跟你待长了心里都变阴暗了!看谁都不像是好人了,咱们老这样愤世嫉俗的也不是一个办法,又不解决实际问题,二十个名额,我就不信会有二十个人去活动!”
皓哥本来还想争辩的,但看到四儿略略有点激动的脸,就算了。改口说,“这倒是,活动的也只是个别现象,要是真的有实力我想也没问题的!”这是一句违心的话。四儿也知道这不是皓哥的本意,但是至少还是给自己了一点阳光。
四儿又拨通了老爸的电话。
“爸!”
“子明,这样吧,你晚上回来,咱们再想想怎么办?你放心,老爸一定会把你送出去的!”
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多少有些疲惫,四儿听着有一种心酸的感觉,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换上一种轻松愉快的语气说,“爸,我也想过了,还是我自己考吧!您也别想想辄了,我知道您也没辄了!不就是一出国吗,大不了就不去,毕业了我到厂里报到,跟您一起搞技术也不错!还可以陪着我妈和您!”
“这叫什么话?”朱正涛那头要跳起来了,“必须得去,我连房子都卖了不就为了这事儿吗?再说我们说要你陪了吗?我们还没老到那个份上呢。你先别泄气,先考,后面的事情你爸给你撑着!听到没有!”
“我知道了!”四儿说。一股暖流不经意间流变全身。“爸,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