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翁小美沉浸在家庭的带来的惬意中时，徐墨田这边却是另一翻境地。

大年三十儿，吃完年夜饭，徐妈妈在收拾碗筷，徐爸爸则按照惯例饭后一支烟。徐墨田在旁边泡了一壶茶，准备等着看春晚。

“墨田！”徐爸爸吐了个烟圈。

“嗯！”

“你找工作的这事儿，你有什么打算吗？”

徐墨田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看了父亲一眼，目光一接触，徐墨田就开始不舒服起来，那种仿佛想看透自己骨头的眼神。“您别这样看我，还有一个学期的嘛！不着急！”

“你还得抓紧点，你看，王老师家的小三他们几个都回来了，他们都找到工作了！要是在北京不行就干脆就回来找找算了，你说呢？”

“爸，您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徐墨田不耐烦的说。

徐爸爸对于这种语气有点不满，把烟头往地下一扔说：“你现在到底怎么了，跟你说什么你都这么不耐烦！你都这么大人了，要对自己有个规划了！”

“我没有不耐烦！”徐墨田分辨道，“问题是我一回来您就天天跟我说这些事儿，您不要着急我自己总有自己的打算的！”

“还打算呢，你啊，就是不听话，当初报志愿的时候，我让你学医你也不愿意，你看人家小三，现在都已经开始在县医院上班了……”

“您别老是小三小三的好不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再说了人家小三他叔叔在医院工作，有关系，我有什么，您还以为现在进医院那么好进呢！”

这一句倒是把徐爸爸给堵住了，他也清楚，现在很多时候都需要讲关系的，但是转眼又想，那么多人也都没有走后门也不过得好好的吗。于是说：“那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关系啊，我看你这是心态没放好！”

“哪没放好啊？”

“你看你现在找工作，每次不是嫌这就是嫌那的，你说你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老是这样挑三拣四的，合理吗？”

这句话又戳到徐墨田的痛处了，“那我不是想找个好点的吗，一出来第一步就比别人落后一大截，以后怎么办啊？”

“你看，这就是问题！总是心那么大，从小就跟你说不要好高骛远，不要好高骛远，你总是听不进，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等着你啊，你老是不迈出第一步，那后面的怎么走得顺嘛！”徐爸爸又点燃一根烟说：“哪个工作不都是从基层做起，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走，慢慢的不就出来了吗，总想一口吃成一个胖子！”

“老是从基层做起，您看您，您这上来就从基层做起，可是都二十年了，您还是在最底层，你经历的这些校长，哪一个不是在您后面来。”

徐爸爸第二次被噎住。

徐妈妈收拾完东西进来一看这爷俩又掐上了，于是赶紧说：“你看你们爷俩，一见面就掐，能不能好好说话啊！墨田也是，你跟你爸说话别老那么大声！”

徐墨田不说话了。

徐妈妈继续数落道：“你这几天有点不像话了，你回来也不好好在家，整天到晚都在外面喝酒，你说你这一年也就回来一次，你们两个就不能在一起好好说说话啊！”

徐墨田说：“我是想好好说的，可是你们也别老是一回来就问工作问学习的，我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了！总是操不完的心，何必呢！”

“那还不是为你好啊！”徐爸爸说：“我跟你妈这么辛苦把你供出去，不就是为了让你过得好点吗，你现在要毕业了，我们还不是想你快点找一个工作！”

徐妈妈坐下来，换了一种态度说：“墨田，我们倒不是想一天管着你，我主要是想，要是北京不好找就回来，不说回县里嘛，回到省城也好啊，离家也近些。北京有什么好啊，千山万水的，回来一趟都不容易，再说过两年你爸跟我动不了还指望你照顾呢！”

徐妈妈的一席话说得很动情，徐墨田最受不了这个，每次听到这种话的时候都觉得很难受，心里像针扎一样，每每在这种时候他都会选择沉默。

徐爸爸看他不说话便对徐妈妈说：“你这人也是，在哪不是一样啊！”然后转脸对徐墨田说：“在哪里都一样，你到哪里我都没意见，关键是要快点稳下来！你要把你那个好高骛远的毛病改一改，不要总是挑剔！”

“就是啊！”徐妈妈附和说，也不知道她是站在哪一边的，“刚出来不要嫌钱少，也不要怕苦怕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徐墨田对母亲这种论调早已经厌倦了，这并不是一个吃苦不吃苦的问题，他甚至觉得自己跟他们已经越来越难沟通了。

徐墨田点点头敷衍道：“我知道了！”

这个大年夜徐墨田过得一点儿也不好，一边是翁小美的事情，一边又是家里施加的软压力，爆竹声一阵接过一阵，徐墨田独自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怪物，多余的怪物，在人群中，没有一个同类，没有人理解他的想法，他总是不停指责你的不是，总是不予余力的想教会你怎样过人的生活。

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脑子里又闪出翁小美和李明哲在火锅店里调笑的一幕，他们在酒店里的那一幕。他们后来到底怎么样了？他们什么关系？翁小美为什么会背叛自己？一个接一个问号。一阵接一阵的心痛，他蜷缩着身体，不断的抽搐。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几乎每天都是这样，只有睡着的那一小段时间有片刻的安宁，醒来后一切如故，煎熬着，心里说不出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