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凤娘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这时已是子末丑初的时分。
忙碌了一整天的伙计已经很疲倦,纷纷回房休息。
吕凤娘还没走,在柜台里盘点账目。
她不想走,不想这么早回家,因为她不想勾起那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她情愿留在清香楼以工作来打发时间,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更何况今夜她还有任务在身,要等一个人的出现。
忽然,响起了几下拍门声。
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来?
难道就是她要等的人?
“谁?”她喝了出去。
“受人所托,送一件很贵重的东西来给老酒保伍伯,请开门。”门外人道。
是个男人,声音很陌生的男人,不是她在等的那个人的声音。
吕凤娘漫不经心问道:“受谁所托?”
那人答道:“慕容家的四公子。”
吕凤娘一愣,问道:“慕容四公子呢?”
那人答了进来:“他有点事情,来不了。”
吕凤娘道:“门没关上,请进来吧。”
一位二十*岁的年轻男人推门闪身而进。
吕凤娘没有理会来人,一边看着账本一边说道:“伍伯在三楼,快上去吧。”
那年轻男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了她一下,然后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直上了楼梯。
吕凤娘起初并不在意,但是当她无意抬头看见那年轻男人的背影时,心中不禁一愣,这身影怎么如此熟悉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苦思冥想起来。
她想起了一道她无法忘怀的背影来。
难道是他?那一个伤害过她但又令她刻骨铭心无法忘怀的假女人?
如果是他,他代替慕用潜龙来干什么?他和慕容潜龙又怎会认识的?
当日他化装易容在清香楼附近徘徊,今日进来清香楼,莫非……
她变了脸色,想也不想就从抽屉里拿出一柄锋利闪寒的匕首,旋风般奔上三楼。
那年轻人上到三楼,楼上的光线很暗,只有一盏油灯,只见一个背有点驼的老汉伏桌而睡。
年轻人轻咳一声,老汉张开眼睛,懒洋洋地抬起头来,懒洋洋看了年轻人一眼,懒洋洋地问道:“公子是什么人?你来找谁?”
年轻人道:“请问老人家可就是姓伍名伯的伍伯?”
老汉点一下头:“是,你还没有告诉我是谁?你找我有什么事?”
年轻人道:“我是慕容四公子的朋友,代他来送一件东西给您老人家。”
伍伯道:“他呢?”
年轻人道:“他喝醉了,回家去了,他在回家之前,托我送一件东西来交给您老人家。”
伍伯笑了一笑,说道:“是吗?他喝醉了?慕容四公子也真是的,到哪里喝酒都要非醉不可,看来他是想找死呀。你是他的什么朋友?你好像不是本地人?”
年轻人神色自若道:“明天他来的时候你问他便知道我是他的什么朋友,哪里人,你老人家想要的东西此刻就在我手里。”
伍伯问道:“公子刚才从哪里过来的?”
年轻人道:“巡按府。”
伍伯道:“你们在巡按府喝酒?”
年轻人道:“是。”
伍伯哈哈一笑,说道:“我伍伯没有向慕容潜龙要什么东西,公子你可能弄错了,是不是慕容四公子喝醉了酒胡说一通?我看一定是这样,否则怎会说我向他要东西呢?”
“好狡猾的老狐狸,竟然不露尾巴,好小心,好谨慎的人。”年轻人心中暗道:“你不露出狐狸尾巴,我就不能动你分毫啊!好,我就要逼得你自动露出狐狸尾巴,等你原形毕露后才动手拘捕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铸造得十分精细的虎头金牌,故意晃一晃,然后又放回怀里,说道:“既然是弄错了,这件东西我只好带回去交还给慕容潜龙了,他可是为了这件东西而和巡按大人的公子喝醉了酒的。”
他真的转身就走,往楼梯走去。
伍伯沉声喝道:“站住!”
年轻人心中暗笑:“老狐狸,这下沉不住气了吧?看你怎么再遁形掩饰?!”
他转过身来:“老人家,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伍伯沉声道:“把金牌留下,把你的性命也留下!”
年轻人惊愕道:“这是为什么?”
伍伯道:“知不知道你怀里那块金牌是什么?”
年轻人道:“知道,这是巡按府的兵符――虎符,您老人家要慕容四公子去巡按府借的东西。我只是代他来送东西的,老人家怎么要我的性命?”
伍伯道:“因为你不是慕容潜龙,我怎么知道你是否能守口如瓶,怪就只能怪你好心肠了。”
年轻人道:“是呀,我不是慕容潜龙,我只是常笑枫呀。”
伍伯心头一震,脱口问道:“哪个常笑枫?”
常笑枫道:“江湖中有名气的常笑枫好像就只有一个,我就是那个有名气的常笑枫。”
伍伯叹一口气道:“唉――,不是好像,而是事实,五大名捕的‘剑公子’常笑枫就只有一个。你就是这个常笑枫?”
常笑枫道:“对。麻烦您老人家动动身,请随我走一趟吧。”
伍伯道:“到哪里?”
常笑枫道:“你应该去的地方。”
伍伯淡然说道:“什么地方是我应该要去的?”
常笑枫道:“监狱。”
伍伯道:“老夫犯了什么罪?”
常笑枫道:“唆使他人窃取官府的重要信物。”
伍伯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一番常笑枫,说道:“常大人,还有别的事吗?”
常笑枫道:“我也不瞒你了,我今夜来拜访您老人家,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为了你的主人。”
伍伯心中非常震惊,脸上却不露痕迹,装出一副糊涂样子道:“老夫只是清香楼里一名干杂务的跑堂,主人当然是吕凤娘了。怎么,常大人莫非看上了我那美丽漂亮、可爱迷人的主人?”
常笑枫道:“别装蒜了,你比别人更明白我的意思。”
伍伯道:“人老了,就是糊涂,就是不明白常大人的意思。”
常笑枫叹了一口气。
伍伯道:“常大人叹什么气?”
常笑枫道:“我是在佩服你的主人才叹气,他用人的确够眼光,选择一个胸有城府、深藏不露的高手座镇杭州,做他的东舵舵主,他没有选错人。”
伍伯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常笑枫道:“我还知道你真正的主人是一个叫圣主的人。”
伍伯那对昏花的眼睛忽然变了,变得很明亮起来,透出一股迫人心胆的凶光,阴森说道:“那么就看常大人有没有本领带我走了。”
他弯驼的背脊突然挺得笔直。
常笑枫大吃一惊。
伍伯道:“不必大惊小怪,即然要隐入平常的市井生活,当然就要有市井之徒的平凡模样,才不会引人注意,才不会被熟人认出,这种心得常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更体会得到改头换面所带来的好处和方便。”
常笑枫只有点头认同,因为伍伯说得极有道理。
伍伯说道:“我的任务没有完成,身份又暴露了,必然遭到极为严厉的惩罚,除非你常大人死了,我才可以救回自己的一命。”
常笑枫道:“这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领了。”
伍伯从桌下抽出一双不到一尺长的短刀。
这双短刀很古怪,通身墨黑,刀锋很钝,没有开过锋那样。
常笑枫心里一沉,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伍伯道:“常大人认识这双短刀?”
常笑枫道:“玄铁双刀!你是销声匿迹了二十多年的玄铁双刀肖大坤!”
“常大人真是见多识广啊!对,我就是肖大坤,常大人是不是和崔子玉一伙的?”肖大坤问道。
常笑枫道:“我也不隐瞒你了,是。”
肖大坤道:“我们错估了形势呀,原来是朝廷在追查我们,我们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过常大人今夜找对了人却来错了地方。”
常笑枫道:“听来你们好象有大行动?”
肖大坤道:“名捕就是名捕,反应就是特别快,如果我死在你的剑下,那么明天你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死在我的刀下,那么你就去问阎王爷吧!”
他的一双短刀如旋风般劈去。
常笑枫拔剑相迎。
弹指之间,两人已交手十招。
那些桌椅板凳在激荡的刀风剑气中被扫得四散分飞。
常笑枫被强烈的刀风扫得东闪西躲。
他只有采取守势。
肖大坤的双刀如行云流水般一刀接着一刀连绵不断攻去,很明显是破釜沉舟的打法,想用最短的时间就把常笑枫解决掉。
但是他随即发现自己的想法很天真可笑,虽然常笑枫处在劣势,被攻得狼狈不堪,但是仍然毫无破绽,防守得很严密,要解决常笑枫,绝非是一件易事,单凭自己的能力,根本做不到。
他心中极是焦急:“这时候如果有人来帮我一把,助我一臂之力,就好办得多了,可身边的高手都调去参与今晚的行动,哪里还有人?”
这时楼梯传来了骤急的脚步声。
他猛然想起吕凤娘还没走,就在楼下等慕容潜龙来开门给他的。
来的一定是吕凤娘,一定是吕凤娘发觉了来人有不妥上来看个究竟的!
来的真是吕凤娘,她手持匕首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