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骄阳终于钻出了厚厚的云层,暖洋洋的阳光驱走了刺骨的寒意,令天气变得不那么冷。
这种天气最令人头疼,衣服穿薄了会着凉,穿厚了又会闷热得不舒服。
唉,变幻莫测的天气,阴晴不定的老天爷,总是教苍生难以适应。
早上冷,要添衣,下午热,要减衣,一冷一热,累人最容易生病。
齐芸就是这样病倒的。
人毕竟人,而不是神,无论武功如何厉害,始终会有生病的一天,谁也不会例外。
今天她比别人多穿了一件外套。
她总是心神恍惚,提不起劲来。
这不是生病的缘故,而是因为惦念着女儿的缘故。
接到杭州的飞鸽传书之后,她就担心不已,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即动身赶回去为女儿排忧解难,解危脱困,对于她而言,女儿就是她的一切,女儿的安危,远比自己的安危更来得重要。
做母亲的就是这样,最挂心的就是儿女,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儿女,永远都为儿女操心着想。
可丈夫却不允许她这样做。
虽然上官龙也知道事态严重,但是他仍然坚持等办好这里的事情之后才赶回去,因为这里的事情远比杭州的事情更重要千百倍。
“你急什么?迟那么三五天回去是死不了人的,用不着像急着投胎似的赶回去,官府不会对婕儿怎么样的,等谈妥了这里的事情才回去也不迟。”这是上官龙对她说的一番话。
“难道女儿的安危你一点都不关心吗?”她气得怒火上冲,这样质问丈夫。
“贪生怕死不敢作出牺牲的绝对不配做我上官龙的女儿。”上官龙这样回答她。
她听了之后,差一点气昏过去,可是,她也只有无可奈何,拿不出一点办法,谁叫自己是上官龙的妻子,一个要称霸天下的狂人的妻子。
她有些动摇了,开始怀疑丈夫的这种行径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太冷血了。
夺取天下,成王称帝,要成就这样的大业,就必须要付出牺牲。
叱咤江湖,称霸武林,以上官龙的能力是绝对办得到的事情,但要夺取天下,未免狂妄过度了,那实在是遥不可及杳无日期的事情啊!
再说当今的朝廷还没有*到民不聊生的地步,不是乱世出英雄的时候,民心依然稳定,在这样的景况下去改朝换代,简直比登天还艰难千万倍!
她不敢认同,但这是丈夫的梦想,她不能阻止,也无力去阻止,只有看着丈夫日渐泥足深陷,被这近乎疯狂的行为迷失了心智。
她想劝,却苦无劝言,毫无良策,她也惟有横下心来,与丈夫一道图谋大事。
所以,她放弃了回杭州的念头。
她坐在山水庄的大厅里正在喝药。
良药永远都是苦口的,她喝得紧拧着眉头。
药终于全部喝下,她放下手中的碗,在沉思。
“娘!”一声熟悉之极的呼叫从厅外传进来,打断她的沉思。
她惊喜地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中。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不是女儿还有谁?
上官小婕已脱下青铜面具,以真实的面容走进来。
刹那之间,她精神抖擞起来,露出这几天难得一见的笑容,站起来急步迎了上去:“婕儿!”
她执着女儿的手,看着女儿的脸,那种神情仿如一对久别重逢的母女。
母女俩分开屈指算来也不过三天,此刻的情形却像分开了很多年突然重逢相聚那样,无限深情尽在不言中,怎么看也看不够。
为人母亲的,最关心的是儿女,最疼惜的也是儿女,最不放心的亦是儿女啊!
见到牵肠挂肚的女儿平安而返,齐芸那绷紧了的神经才完全松弛下来,问道:“婕儿,你怎么回来啦?莫非那件事……”
上官小婕道:“还是悬而未决,官府还在封锁着总坛,只准进而不准出。”
齐芸道:“那你……”
上官小婕道:“女儿是从秘密通道出来的。娘,爹呢?女儿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
齐芸道:“你爹去了秘密山洞,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回来。”
上官小婕着急说道:“时间不等人,这可怎么办?”
齐芸道:“你爹今晚回来。”
上官小婕道:“计划有变吗?”
齐芸点一点头,说道:“东瀛派来的特使说丰臣秀吉大将军已经等得不耐烦,三个月之后就会派出大军渡海过来,要我们做好举事的准备,但目前沿岸的东瀛人正被戚继光扫荡,打得作乌兽散,几乎失掉用作盘踞接应的据点,根本难以登陆,因此要我们尽快除掉戚继光,让东瀛人可以喘过气来重新集结开辟根据地,作为日后东瀛军队的驻扎营盘,既然东瀛人这么想杀掉戚继光,你爹也就答应了。”
上官小婕道:“这是打草惊蛇的行为,会引起朝廷震动的,到时就不是一支戚家军在浙江了,而是朝廷的几十万大军在浙江了,更何况这会打乱爹的部署,爹怎么会答应的呢?”
齐芸道:“谁叫他要借人家的军队?人家怎么说,你就只能怎么做。”
上官小婕苦笑道:“爹一向都很有原则的,他肯答应,只怕他也是等不下去了。”
齐芸道:“婕儿聪明就是聪明,的确是这样。你爹已经派出十名高手带着那一批东瀛高手于昨天出发了,我们收到线报说戚继光即将离开军营到杭州去开军事会议,他们准备半途伏击戚继光。同时你爹已派出专使分赴南、西、北三舵,命令他们做好一切准备,等我们开完武林大会,你爹成为统治武林的霸主之后,就揭竿而起夺取大明江山。”
上官小婕道:“东瀛人有什么条件?”
齐芸道:“借兵十万,还五千里锦绣河山!”
上官小婕差点跳了起来,叫道:“简直是强盗!”
齐芸苦笑道:“他们是老牛的肚子――填不饱,这次是五千里,下次就是五万里,欲壑难填啊!你爹这是在引狼入室,到时就算成功夺取江山,也会不见了一半疆土,引狼容易赶狼难,只怕他们的条件会再提高,甚至会趁我们的根基未稳乘势发难,将我们赶下台取而代之,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强盗,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上官小婕道:“头一次谈判的时候不是说好只是借兵,我们给他银两黄金的吗?结为兄弟之邦的吗?”
齐芸叹了一声,说道:“有些事情本来就是买卖,一买一卖,一卖一买,你情我愿,各取所得,谁都为自己能得到最大的利益着想啊!”
上官小婕道:“娘,爹不会答应了吧?”
齐芸长长地叹息一声,欲言又止,沉思片刻,说道:“婕儿,我们做女人的千万别自作聪明,男人的大事还是少管为妙。”
上官小婕道:“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既然男人可以管我们女人的事,为什么女人不可以管一管男人的事?”
齐芸道:“婕儿,你这一番说话在娘面前可以当发发牢骚说一说,但切莫在你爹面前说。”
上官小婕道:“娘,你变了,变得胆小怕事了,不再像以前那般胆大包天了。”
齐芸道:“不是娘变了,而是你爹变了。”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说不出的苦衷,齐芸就有自己不能够说出来的苦衷,包括自己的女儿都不能说,如果她说了,就会彻底破坏上官龙在女儿心目中的形象,形象对于一个人实在是太重要了,尤其是在自己的儿女心目中的形象就更加重要,如果父母形象不好,对儿女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不可估量。
她不想这样,毕竟上官龙是她的丈夫。
这个家还要维持系去,不能够支离破碎,形如陌路人那样各奔前程。
家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东西比其更重要的呢?
没有,绝对没有,即使是贪慕虚荣的女人,一旦嫁为人妇,除非迫不得已,她也不想一个家支离破碎的。
女人终日操劳,辛苦大半辈子,都是为了家。
现在的上官龙,关心的只是如何成王称帝,而不是她母女俩。
她怎可以对女儿说这些,毁了这个家。
她不能说,只能含蓄的说了那一句“不是娘变了,而是你爹变了”的话搪塞了事。
但女人的触角天生敏锐,何况上官小婕是聪明的女人,立即感觉出这话中大有深意。
她没有追问,因为她明白母亲的苦心,但是眉宇之间却流露出一丝对父亲的不满。
父亲利用她烧死崔子玉的事已经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一道永远不能磨灭的伤口,如今再为父亲称王争霸而冷落母亲又添一个伤口,她对父亲更为恨了。
她看着身穿重衣的齐芸,心疼不已,说道:“娘,既然身有不适,还是多点休息吧,不要这么操劳了,那些事情少操心为好,也轮不到我们女人去操这一份心。”
她的语气里流露出强烈的不满,对这个只重男权不尊女权的世界产生强烈的不满。
其实,女人的本事并不比男人的本事差,但女人却偏偏要活在男人的阴影之下,什么都要听从男人的摆布,什么都要遵从男人的决定,什么都要看男人的脸色,这是多么的不公平。
可是,她却只有无奈,因为她知道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愤怒也是徒然。
女人从娘胎呱呱坠地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是男人的陪伴品,手中物。
那些礼教之条实在是太可怕了,简直是女人无法跨越得过去的一道鸿沟,即使是强如一代女皇武则天,同样也要向这些礼教之条低头。
她在心里感叹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上官龙如沐春风般的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