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出事了。
童贞告诉郑真执时心上有一丝悲哀,同时又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惆怅。从内心深处她讨厌夏沫,夏沫在单位总是有点自以为是。以夏沫的资历她在护士面前自以为是便罢了,有时她时常仗着护士长的位置对年轻的医生也自以为是,结果年轻医生觉得她依老卖老。童贞这一辈人好歹还顾些面子,还能够顾忌些东西,现在这般年轻医生可不顾忌你夏沫这身份的。甚至连她管辖的小护士也厌恶夏沫的自以为是的。
护士长在护理层面有职有权,在医生层面或多或少是打下手的概念。虽说现在讲究人和人平等,但一行圈子有圈子的规矩。要说夏沫倒霉在她的心地没有城府。她挺喜欢一个刚来不久的小护士,她倒真心把那小护士当自个女儿待。别的小护士看夏沫啥好事儿都尽着给这姓陈的小丫头,个个心里早已是羡慕嫉妒恨了。现在的孩子谁也不傻,若发现傻没准是在装傻呢。夏沫那懂这呀,她并不是有多大心机的女人,假如她是有心机的女人也不会让全院皆知童医生之所以能找到郑真执局长全仰仗她夏沫的功劳了。
童贞不和夏沫计较原因有二:一是医生和护理有种根深蒂固的医院替规则而不屑计较。二是童贞那种年代生长的知识女人多少有些雅量而不显露个性,她的生长年代社会环境从未鼓励过劣汰优存,没有那种大张旗鼓地鼓励竞争的生存法则。甚至在八十年代初还鼓励过: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社会和谐理念。
平和是童贞这代知识女性遵守传统的最后的必修课。
那个年代女人的区别很简单:有知识有素养的女人、没知识有家教的女人、无知识又无家教小市民的女人。
在童贞眼里夏沫是那种无家教小市民的女人。
婚前做姑娘时彼此间都留存矜持羞涩的少女天性,待到结婚生子后差距历显,已至于童贞后来对夏沫近而远至。
事情都坏在那个姓陈的小丫头身上。
夏沫因为偏爱那陈姓小丫头,事事都走的近。这走近或许也与夏沫的个性有关,她希望自己是年轻的。中年女人有时感性起来有一种不知道自己年龄的愚昧,或者说感性起来因为知道自己的年龄而意识到黄昏将至想把自己的第二春的尾巴牢牢抓住的,便有些儿疯狂和懵懂了。和老公的关系越来越平淡,看着父母的苍老不免也看见自己也将会如此那般,心上涌起少有的不甘心,便想刻意保留着一缕美好。人一但刻意做事儿结果往往是让自己失落失望失衡。倘若命运再有个劫数,便可能让自个堕入深渊。毕竟人是血肉之躯,人有七情六欲,在某些特殊的状况下女人并不个个有江姐般意志的。
夏沫随那姓陈的小丫头学跳舞,便也结识了一帮年轻的男女。不可否认中年人和年轻人在一块儿如果中年人不让年轻人讨厌,年轻人一疯起来是没大没小的。夏沫和那帮子小小子,小丫头玩在一起仿佛被感染了,好似自个真成了他们的大姐。令她觉得自己年轻了。让她重回到了自己青年的光阴岁月,她有点忘记自己的年龄和尊严了。
也是活该她有事儿。
那一日老公出差了,姓陈的丫头说一帮人要出去弄个什么篝火晚会夜宿野外,便把夏沫也拉去了。男男女女十多个找了郊外傍水的草地燃起篝火烧烤喝啤酒。一闹一哄都喝多了去了,把带去帐篷搭起来。稀里糊涂间夏沫和一个二十七岁的小男人睡在了一个帐篷里,那小男人倒也不顾忌彼此年龄的差距,俩人便做了男女之事。事情坏就坏在小男人年轻身体好,左弄右折腾把个半老徐娘的女人搞得春心萌动,竟然放不下了。那料到夏沫遇人不淑,这个小男人活脱就是从前上海滩上那种折白党,利用年轻的身体专门引诱半老徐娘的女人骗钱的。
结局自然是夏沫钱被骗了还落下个坏名声。
夏沫的隐事儿被老公发现抓了个现行,小男人仗着年轻跑脱了。夏沫受不了人们的指指戳戳从七楼跳下自杀了。
这事儿都上了本地报纸的社会新闻版。
郑真执听了这事儿半晌没说话。夏沫和他是那种穿开裆裤时就一起半家家长大的很纯洁的青梅竹马的朋友,不曾想夏沫因为那种事儿死了,身后落下的还是个骂名。
想了会儿,郑真执吩咐童贞:“你抽空去她家一趟,看看她父母和孩子吧。我不便去。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她也付出代价了。”
童贞本不愿去,听郑真执最后的那句话便点头应下了:无论从哪方面说夏沫都有些不值当啊。人这一生活着才是条命,活着才叫人。转眼又想:这社会四十多岁男人找二十多岁的小女人好像天经地意。既不见四十多岁男人为这事儿自杀也不见社会舆论指责男人,老夫少妻能叫人羡慕,少夫老妻便是社会新闻,简直是岂有此理。
王丽这会已是报社情感版面的主笔和主编了,听童贞说起这事儿便觉得有新闻点可抓。私下里她对童贞道:“女人啊有时也是身不由已。”
隐约中童贞也知晓些王丽的现在的生活状况,便不由想这恐怕也是王丽心中真实感受吧。又听她说夏沫的事儿有新闻点,不忍王丽再在报纸上翻出这事儿炒作,惋惜道:“她死的也还太年轻。人死了别再折腾这事儿了。毕竟我和她同事一场,老郑还让我代他去她家看看老人呢。”
王丽听了。
俩人就夏沫这事谈了些中年女人的悲情和伤感。
童贞虽为夏洙的死惋惜,骨子里依然觉得夏沫自己的放纵和自控能力差也是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