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公孙奇欲火高涨，难以控制之时，他迷离的视线中不知从哪儿骤然冒出一片绿色的烟雾，烟雾凝实，一个四五尺高全身绿得发亮的东西出现在眼前。相距只有三四步，公孙奇的眼睛突然一阵刺痛，像被什么东西针了一样，随即一阵清凉遍布整个眼球，清凉感迅速地漫延到全身，发烫的身躯刹那间冷却下来。
公孙奇感觉周围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他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站在面前的那团绿色，是只经典的小鬼，跟影视剧和图画里的一样，三尖脑袋，瘦得皮包骨头，腰间围着不知名的白色兽皮。
那鬼佝偻着腰注视着那对进入欲乐巅峰的情侣，根本没有向四外看一眼。
“难道世上真的有鬼？！天呢！”
公孙奇顷刻间出了一身冷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全身汗毛根根挺立，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牙齿磕碰声。酒劲一下子驱除地干干净净，全身心地陷入到恐惧当中。还好他有些胆量，没有当场晕过去，但此时的他宁愿自己晕过去。他想逃，而车在快速行驶中，并且双腿如灌了铅一样沉重，全身除了颤抖作不出别的动作了，连大喊一声都不能。
“啊！”
勾魂的女高音充斥了车厢。前排有一个中年男人好奇地向后边探看，被一只手揪住耳朵拉了回去。
从巅峰中跌落下来，金发女人捋起挡在面前的长发，红唇在男人额头轻吻一下，幸福的眼神向周围瞟了一眼，穿透鬼身和公孙奇对视一眼，便满不在意地站起来。
“为什么别人看不到？只有我能看到吗？”
公孙奇马上明白自己的眼睛确实不一般了，心底流过一丝惊喜。
娇媚地金发女人黑色裙子遮盖住那男人的下身，那男人抬起臀部拉着裤子。再次看到令公孙奇震惊的一幕，只见那绿鬼血口圆张，一吸之间，许许多多亮点摇摆着长尾从金发女人的下身透裙而出，飞入那张血口之中。
“那是？！”
“你有鬼眼？嘻嘻不错。”
没有狰狞，只有嬉笑的鬼脸，扭向了公孙奇，淡蓝色的鬼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听到那幽冷中带着点顽皮的话声，公孙奇惊愕地瞪大眼睛，眼前那个绿得透亮的鬼已经化成绿烟消散而去，
浑身紧张的肌肉霎时放松下来，好像虚脱一般，提不起一点力气。公孙奇揉揉眼，车厢里的一切都清晰地呈现在眼里，刚才的灵异事件真的只有他一人目睹，被食了精气的那对男女丝毫无觉地拥坐在一起，似乎还在回味着那逝去的激情和浪漫。
“这永生难忘的一夜啊！”
公孙奇心绪复杂地回到家，也不拉亮灯，注目之下，此时狭小而简朴的客厅每个角落都一览无遗。他不想惊动父母，蹑手蹑脚地向自己的小房间走去。
“阿奇回来了？”父母的房间响起母亲的声音。
“嗯，是我。”
公孙奇答应一声，轻轻地开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到床上，他发了片刻呆，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可是没有一点睡意。
“是他，对一定是他！自从遇到他之后我的眼睛就变得与众不同了。他一定是位得道的高人！那他给我算的命数……”
公孙奇突然觉得特别压抑，他渴望名气、财富和漂亮妻子，清楚那一切都得靠自己的努力去获得，所以从未放弃过梦想，一直都很刻苦，而现在十年后的命运在等着自己，十年中自己能获得想要的一切吗？
难！太难了！
“贵人！对，除了自己努力，还有贵人相助啊！可是我命中的贵人是谁呢？难道就是道长他吗？”
想不出自己的贵人在哪儿，但很快意念全部集中自己的眼睛上，公孙奇拿起镜子，摘掉眼镜，仔细地看着自己的眼睛。镜子里有些瘦削的面庞笼罩着愁云，一双深邃的眼眸，黑宝石般的瞳孔中隐隐可见一丝若有若无的金斑。
“那该不是眼底病变吧？”公孙奇凝眉自语，“但愿是奇迹！或许以后我要靠这双眼睛崛起吧。”
距离见鬼那夜已经过去三天了，那夜的情景仍不时地缠绕在心头，绿鬼吸食精气的情景完全超过了那对情侣大胆造爱，给公孙奇极大的刺激。几乎完全颠覆了他原有的世界观。他很想向人诉说，可是他又不想泄露自己眼睛的秘密，并且就算自己说出来，恐怕也少有人能信，不被当成神经病才怪。
这种有话不能说的憋屈感，让他坐立不安。他魂不守舍地往货架上放着物品。
“小奇，放错位置了。”
“啊，李姐。呵呵。”
公孙奇收回放到食品架上的洗衣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推起货车。
回到储物室，公孙奇喘口气坐下，刘亚鹏走过来道：“小奇听说，你画画画得很好。怎么这两天不见你画呢？”
“班长，我哪里画得好，是大家夸奖罢了。”
“别客气了。比你大几岁，叫我鹏哥吧。”刘亚鹏坐下来，“现在有空，给我来一张怎么样？”
“好吧。”公孙奇没想到班长会让自己给画像，吴大福在时，可是禁止他工作时间做私事的。他更觉得刘亚鹏人好，马上从货堆里找出一个小画夹，拿出纸笔，要给刘亚鹏画一张素描像。
“吴哥在时，不让你抽时间画画吗？”
听到刘亚鹏的话，公孙奇一愣，马上知道他说的是吴大福，点头道：“是呀。鹏哥，你跟吴大福班长很熟吗？你知道他为什么辞职吗？”在公孙奇看来，吴大福在这里干的就是打着灯笼难找的美差，所以他一直不明白吴大福怎么会辞职。
刘亚鹏脸色一变，马上笑道：“我跟他算是认识吧，也不熟。他为什么辞职除了总经理就没人清楚了。”
公孙奇也不再多说，注视着刘亚鹏很投入地按比例起大形，画了起来。李亮从超市内回来，蹲到一边认真看着他画。
“啧啧！越来越像了，日后能给刘兄弟挂在灵堂了。”李亮的玩话招来一只空酒瓶，他伸手接住叫道，“不敢了。”
“公孙奇，公孙奇。”一位十**岁的女同事呼喊着名字，在那扇小门里露出半个身子，“公孙奇，张经理叫你过去。”
公孙奇反应过来，那女同事已经走了。他放下画夹嘀咕道：“张经理找我做什么？”
刘亚鹏道：“你快点去吧。回来再画。”
公孙奇一走，李亮把画夹拿给刘亚鹏看，他捂着嘴直笑。刘亚鹏吃惊地看到，画夹上的自己竟然是三尖头，尖耳朵。他眼里寒芒一闪即逝，苦笑道：“他怎么把我画成这样？”
李亮止住笑，肃然道：“你可别生气，他是小姐的同学。我想他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刘亚鹏笑笑道：“应该是的。我们把他当兄弟看，他应该不是有意羞辱我。”
公孙奇怀着各种猜测敲响张经理办公的会议室房门。门开，映入眼帘的是张经理堆笑的脸。
“小奇呀，你是苏珊和苏灵的同学，怎么也不说呢？有失关照了。”张经理把公孙奇拉进屋内，转头笑道，“你们聊，我出去看看。”
房门轻轻地关上，公孙奇这才注意到屋内还有两位女孩。苏珊气质娴静地坐在椅子上，带着一丝微笑。苏灵大模大样地坐在会议桌上，晃动着修长的小腿，七分裤外?露的皮肤洁白细腻，汗毛比苏珊的要淡小些，几乎看不到。
公孙奇不由得心里一颤，收敛目光，吃惊地看着二女的脸。
“切！当了英雄就不认得老朋友了！”
苏灵头一歪，双臂交叉在傲人的胸前，语气总是那么咄咄逼人。
“哪里的话？我的朋友很少，怎么会不认得两位大小姐呢？”公孙奇想到自己的光荣称号，觉得站在两位贵小姐面前，腰更直了些。“两位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苏珊笑道：“还是叫名字吧，我们两个可不是小姐。”
苏灵在苏珊说的时候，已经很不高兴地跳下桌子，冲公孙奇道：“当你是朋友，希望不要再让我听到你那样称呼我和姐姐，否则！小心我打你屁屁。”
公孙奇尴尬地苦笑，心道：“好好的一个敬称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苏珊斜瞪了一眼苏灵，没好气地笑道：“灵灵她嬉闹惯了，公孙奇，你不要介意。”
公孙奇向苏珊点点头，笑道：“我领教的多了，也见怪不怪了。”
“说我怪？我可饶不了你。”苏灵从放在桌上的小包里取出一个袖珍本子，在面前晃着。
“那是……我的速写本！”
公孙奇下意识地伸出手，向前迈了一步。
“我是在家里捡到的。你求我，我就还给你。”苏灵甜笑着道。
“上面有你的名字，所以我们就知道是你的了。”苏珊道，“一直没时间送还给你。今天顺便来还给你。另外有一件事请你帮忙，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
公孙奇不好意思久看着苏珊，目光瞟到自己的袖珍本子上，道：“有事要我帮忙？什么事？说吧。”
“我们补习班的课结束，再有几天就开学了。妹妹吵着要出去透透气，我们打算上西屏山玩两天，爸妈不放心我们自己去，要我们从超市里找个人陪着去。我们就想到你了，你愿意陪我们去玩两天吗？”
苏珊的话落落大方，公孙奇听完，皱眉道：“我还要在这里上班，恐怕不能陪你们吧？”
苏灵道：“这算什么？陪我们去玩也算是你上班了。”
公孙奇脸上刚有点喜色，苏灵又道：“叫你去，其实也就是让你给背背行李，跑跑腿儿，充当一下护花使者。也不轻松哦！”
“能跟两位美女出去逛，总比在这里忙死累活地好，虽然说这小恶女很会捉弄人，但也不会太离谱。”想到这些，公孙奇哪里还会拒绝。“两位小……姑娘看得起我，把我当同学，这么好的差事，我怎么会拒绝？”
“嗯，你画得很好，这次出去你可以尽情写生。”苏珊含笑道，“有时间可以给我画一张像吧？我看你画李亮画得挺像的。”
“当然可以。”公孙奇听到可以让自己尽情写生，心中的喜悦可要比同两位美女出游要快乐几倍。
“姐，不能这么便宜这小子哇！”苏灵怪笑着，对公孙奇道，“出去以后，你要听我的，我心情好，可以让你去画画，心情不好的话，你也不能反抗我的命令。”
“好好。听你的还不行。”公孙奇知道苏灵的脾气，也不在意她怎么说，心里充满了期待。“什么时候去呢？”
“明天。你现在就可以下班回家准备一下。我们会跟张经理透气的。”苏珊道，“明天早晨七点，你到长途车站等我们。”
“好的。”公孙奇目光从苏珊脸上转到苏灵身上。
“给你这破本子。”
接过苏灵抛过来的本子，公孙奇转身出门。
他内心喜悦地回到储物室，就迎来刘亚鹏劈头盖脸的斥责：“小奇！你怎么可以把这画成这样呢？我样子虽然太帅，你就是嫉妒也不该这样显摆出来吧？我英俊的面容被你糟蹋成什么了？我长得很像鬼吗？”
公孙奇哑然失色地接过画夹，看到画纸上眉目传神的刘亚鹏变形的头顶和耳朵，他才恍然，班长为什么要发飙了。他尴尬地挠挠头，陪笑道：“我刚才走了神了，真对不起！鹏哥原谅我好了，回家后，我一定给改好。”
“算了，看你吓的，给你开玩笑呢。”刘亚鹏笑道，“张经理找你有什么事儿？”
公孙奇把苏珊和苏灵找他的事如实说了。刘亚鹏和李亮同时拍了他一巴掌，刘亚鹏道：“你小子，好运气。这是美差呀。”
李亮向公孙奇暧昧地眨着小眼睛道：“说，你跟哪位小姐关系好？”
“我们只是普通同学，谈不上关系好。”
公孙奇也不好说明自己跟苏氏两姐妹刚认识不久的实情。刘亚鹏和李亮显然一副不信的样子。他怕二人再追问，赶紧收拾画夹，说声再见，逃之夭夭了。
“亮哥，你说小奇这小子样子也不帅，家庭条件也肯定很一般，哪位小姐会看上他？”
“别瞎想了。我看应该是比一般的同学好一点的关系罢了。”
“现在的学生们很早熟的咯。”
“你可不要瞎说哦，传到苏灵小姐耳朵里，你就要倒霉了。”
“听说苏灵小姐身手很好，你见识过吗？”
“苏珊小姐的身手也不错呢？”
“你见过？”
期待美好事物的降临的过程是既幸福又难耐的。有生以来第一次同女孩出行，怎么能不搅乱公孙奇年轻而充满幻想的心？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睁开眼，窗外蒙蒙亮。他跳下床来到客厅，父母已经起来做饭，他们每天都是如此劳碌。
公孙奇昨天就已经把自己要出去两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母。公孙夫妇见儿子这么早起来，心疼地道：“天还早，怎么不睡会了？”
“昨天睡得太早。睡不着了。”公孙奇倚在阳台门口道。
公孙家的厨房就是这间密封起来的阳台，里面地方很小，很乱，但收拾得还干净。
老公孙往锅里下着面条，看儿子一眼笑道：“有钱人家的闺女也能看上我家阿奇呀。”
阿奇母亲瞅一眼丈夫道：“你呀！少瞎说。儿子正是学习上进的时期，可不能早恋。”
“爸，妈！你们想到哪去了？我和苏珊、苏灵她们只是刚认识不久的朋友。我哪有早恋呀？！”
“没有就好。我们阿奇一定要用功画画，把心思都放到学习上去。”老公孙突然严肃地道，“不是说嘛？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
公孙奇默然点头，接过父亲递过来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面条上面卧着两只荷包蛋。
吃完饭差一刻不到六点，公孙奇挎上早就收拾好的背包和画夹，准备出门。
“给，这点钱带上。”阿奇母亲一把拉住儿子，一只手攥着一张红票子，往儿子口袋里塞。
公孙奇道：“妈，我身上还有几十块钱呢！”
“出门多带些，在朋友面前也不能太小气啊。”阿奇母亲笑一下，又严肃地叮咛，“在女孩子面前，要大方一些，凡事可别跟女孩子斤斤计较！记住了吗？”
“妈，我记下了。”
公孙奇心头热乎乎地奔进初秋拂晓的寒凉之中。站到公交车站台下，目睹着城市刚从夜的沉睡中苏醒。
路上车辆和行人在这个时候还相对还较少，所以车速往往比较快。公孙奇站到路边还不到两分钟，十字路口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向东疾驰的大众轿车撞飞了一辆向北飞驰的摩托车。在公孙奇看来两辆车一个是抢红灯灭，一个是抢绿灯灭，所以才发生了这起不幸的事件。
“为什么急匆匆成这样？一秒半秒的时间也不想等呢？”
公孙奇离十字路口有五十米的距离，而刚才的那一撞，那辆摩托车向东飞来，跌落在地又向前滑了十几米才停下，离他只有三十多米远。他清楚看到面目全非的摩托车散落了一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摔在一旁。
目睹一起死亡事件，即使是看热闹的人也会从心底生起一丝感叹和同情。公孙奇闭上了眼，但仍然看到那辆肇事的大众轿车急刹车，歪斜地停在不远处，从车里下来两个惊慌失措的人。
那片血肉模糊的尸体似乎动了动。“咦？”公孙奇惊异一声猛得睁开眼，这时尸体上突然升腾起一个惨白色的人影，那人影似乎看了一下尸身，便被天空中莫名的强大吸力吸扯进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黑色漩涡出现的突然，消失的突然，前后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虽然没有看清，但公孙奇感觉到那黑色漩涡出现的一刹那中，自己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像水一样整个地一荡，那极短的一瞬间，自己是水做的，而身体里的水好像也要被那可怕的漩涡吸去一般。
“那是灵魂的震撼吗？”
深吸口气，公孙奇望了一眼一无所知的其他人，他再次坚定地告诉自己，自己的未来真的要改变了。
直到从公交车上下来，踏入长途车站，公孙奇的心依然没有平静，睁眼闭眼都是那绿油油的鬼影和黑色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