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昱从冉雪婷口中得知,由于冉仲莲坚持己见,最后以自刎来要挟,迫使冉独逸不得不答应照原定的筹划,再过一日,就如期举办他和曾华秋的婚事。
霎时间,冉家上下几十人忙碌起来,备置彩礼,办酒席,送喜帖,打扫房间,忙得不可开交。幸亏大部分准备工作早已经就绪,否则还真来不及。
王昱一个人呆在那偏僻的后院小屋,静静养伤。侍候他的仆人早已经调往大院帮忙去了。由于冉家庄宅院深广,王昱这间院子倒看不出有什么喜庆气氛,反不如平时热闹。
院子里积雪甚厚,几株梅树傲然迎风,枝头绽开了四五朵梅花,娇艳可人。
王昱扒在窗台处,看得出了神。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着胭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唉――”
突听得院门口一人清吟词句,幽声叹息。王昱扭头一瞥,但见冉雪婷一身白衣,俏生生立在一株梅树下。
王昱鼓掌道:“你做的诗真好,只是太凄凉了些。”
冉雪婷一笑,走过来,道:“你这话可折煞我了,这首‘宴山亭’可是徽宗皇帝写杏花的,我借用来吟梅花。”
王昱让她进屋坐下,说道:“我不喜欢‘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这几句,听来软绵绵的,无一点豪气,怪不得徽宗皇帝会成为金国的阶下囚呢!”
说话间,冉雪婷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红包放在桌上,道:“爹叫我送给你的。对了,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晚能到前院来喝我哥的喜酒吗?”
王昱皱了皱眉,冉大叔和冉三叔尸骨未寒,他们就办喜事,这实在是……
哪知冉雪婷也低下头,愁容满面,叹道:“唉,不知大伯三叔知道了会怎么想?”
他们俩对望了一眼,都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冉雪婷站起身来,轻轻道:“我该走了,你晚上可一定要来哦。”
王昱点了点头,目送她出去。
晚上夜空碧青,一尘不染,半轮弯月挂在山头,冷冷地洒下清辉。
王昱来到前院,但见屋角墙头,门楣窗棂处处张灯结彩,仆人们来来往往,捧着酒肴珍馐往大厅里送。客人也穿梭不歇,提着彩礼拜盒前来庆祝,看打扮多是一些武林人士。也有播州城中的富户大贾带着油头粉面的公子,准备大吃大喝一顿。
冉独逸与一个壮实的中年汉子立在大厅门口,满脸堆欢地迎接来客。
王昱暗想:“那汉字定是曾华秋的爹‘手算剑客’曾独了。只不知他是如何手算的?”
他一个外来的纯朴少年,谁也不曾留意。
随着客人的到齐,冉独逸与曾独到大厅中去招待座位上的来宾了。只有几名庄丁守在大门口,望着满地的红纸碎片,不时地低声嘀咕嬉笑着。
王昱在大厅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很觉无聊,就想转身走出大门,去看一看镜湖的夜景。
就在此时,只听得门外马蹄翻飞,跟着一人舌头打卷喝马停住,随即跳下马来。
就听门丁问好,“哟,道爷回来了。吉时还没到呢。”
王昱自从遇见修竹等五名道士后,对“道”字格外小心和敏感,此刻一听“道爷”二字,心中就砰地一跳,下意识地闪在了一座假山后,偷眼观瞧。
一名青衣白襟的年青道士奔进了大门,脚尖点地,飞身绕过大厅,向侧边的院落跑去,步法轻灵,毫无声息。
王昱看得明白,心头怦怦乱跳,手心也沁出了冷汗。原来那道士是二月前他在路上遇见的五道之一,那个使左手剑的。
王昱竭力控制住自己的紧张和惊诧,肚子里寻思:“全真教的人怎会到了这儿来?难道与冉家或曾家相识前来祝贺的?可怎么不去大厅群欢,却小心谨慎地跑进偏院?莫非――”
他想着,只觉实在可怕,一身冷汗早已经将内衣打湿,他不住摇头,口中道:“不可能,不可能。”
但他又想起了前晚那个神秘人的话:“速离此地,否则近日必有大祸!”他心中起伏翻滚,最后决定去探个究竟,看那五道是不是都来了。
他悄悄地绕过大厅,过一段走廊,穿过一个园子,来到了那偏院的门口,蹑脚向内观望。
这院中有几间屋子,周围是一些枯树和残花,积雪反射着月光,整个院子倒不算太黑。有一间屋内灯还亮着,隐隐有几个人影晃动,看样子,是道家装束。
王昱顺着墙角,一点点向那屋子移去。他深知屋内全是好手,稍有不慎,就会召来杀身之祸,因此屏息凝神,格外小心。
墙角边本是绿树青草,现在却只有一排枯树,草上也盖了一层积雪,人在上面行走很容易发出响动。王昱踮着脚,约离那屋有五丈远近,不敢再动,趴下来仔细看了看,又听了听。虽听不清楚,但可确信就是修竹那一伙,不过少了一个人,现在屋内只有四个人。
他不敢久待,心里只是想着那个神秘人的话:“速离此地,否则有杀身之祸。”
他又踮着脚慢慢地退了回去,身子刚到院门前,那屋内的四人已经开门出来,似乎说了几句话,准备各自回屋。
王昱惊了一身冷汗,忙蹲下,缩着身子藏在院门后面。
突地,一道发现院门边雪地上有浅浅的一个人影,大喝一声:“是谁!”
王昱暗叫糟糕,拔腿就跑。
只听得后面有衣袂挂风之声,知道有人追了上来。他奋尽全力,在冉家庄众多院房内乱窜,虽不识路,好在房院和黑夜的掩护下,路又曲折迂回,后面的人倒一时还追不上。
这样被那几名道士赶着跑了约半个时辰,王昱只觉全身酸软,心脏几乎要从胸膛中调出来,他已经精疲力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