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扛着红缨枪，矮小的身子猴子一般在雪地上飞奔，兴之所至，还朝着身边的树木踢上一脚，戳上一枪，一路之上雪花飞溅，响声大作。

魁梧老者和鸡婆婆御风飞行，很快就追上了他。

鸡婆婆喝道：“你干什么？还小啊！”

侏儒哼了一声，飞身跳过一块巨岩，脚尖在岩顶的积雪上轻轻一点，又飘向了前方。枪头上的红缨就是在这雪夜，也红得刺眼。

魁梧老者赞叹道：“老四功力又精进啦！”

鸡婆婆一撇嘴，“就是不长个子。”她奔跑的姿势很奇怪，双手依旧笼在她那宽大的袖子里，只看见两条腿在摆动，仿佛是个断臂人，显得极不协调。

虽然如此，但丝毫不影响她的速度，就在说话之间，她轻喝了一声，脚一抬，身子竟然就跨过了巨岩，连它的边都没有沾。

魁梧老者微微点头，“三妹的‘凌空虚渡’就更高一筹了。”

鸡婆婆的身子已经被巨岩挡住，声音却传了过来，已经在数十丈之外，“二哥过奖啦，我就高在个子上！哈哈哈！”

魁梧老者叹息着摇头，那两个人吵闹了几十年了，脾性依旧不改，本可作为佳侣，却偏偏要反目为仇。情之一字，真***古怪邪门。

他跃上巨岩，立在上面，稍稍静止了片刻，轻轻吐了一口气雾，开始举目四望。

但见满眼雪白，溪流上行的方向已经逐渐进入一道山涧，在往里去，人就不能在岸上行走了，只有踏水而行，所幸溪水较浅，而且乱石密布，倒不愁落脚之处。

此刻已经能够听见轰轰之声隐隐从前方传来，瀑布已经不远了。

他回头观望，凝聚目力，勉强看见那个神秘人和青年和尚云方正慢慢地朝这边走来，仿佛山水画中的两个小黑点。他冷冷一笑，身子大鸟一般飞出去，袖子连续在几株树上一拍，雪花扑簌簌掉落之间，人就已经百丈开外，赶到了侏儒和鸡婆婆前头。

却发现侏儒和鸡婆婆都站着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溪岸。

魁梧老者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就见在岸旁一株松树之下，一个人正靠在那里，从姿态看似乎受了伤。

那人也看见了他们，抬起头来。魁梧老者目力极佳，就算在夜晚，也一眼看出，那人竟是楚寒石的大儿子楚湘君！

三人掠到楚湘君面前，才看见他正在揉搓右脚踝，皱着眉头，表情有些痛苦。

侏儒咯咯笑道：“楚公子，脚怎么了？”

楚湘君在冉家庄的时候见过这三人，听父亲讲，他们都是几十年未出江湖的前辈高人。他赶紧站直身子，施礼道：“刚才落地的时候被雪地里的尖石所伤，崴了脚。三位前辈这是到哪里去？”

侏儒咯咯笑道：“你到那里去，我们就到哪里去。”

楚湘君变色道：“你们难道――”

鸡婆婆粗声喝道：“你看见王昱了没有？”

“实不相瞒，我也刚到这里，脚就伤了。”

魁梧老者上上下下看了他几眼，又瞟了瞟四周，前方已经被峭壁挡住，除了入溪，没有其他去路，他示意侏儒和鸡婆婆，加紧赶路。

侏儒一巴掌拍在楚湘君受伤的脚踝处，楚湘君咬牙痛哼一声，身子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前辈你――”

“嘻嘻，对不住啦，果然真地受了伤，告辞！”

侏儒身子一纵，就跳在溪流中凸起的一块石头上，笑道：“还好，不会弄湿了鞋”

鸡婆婆温柔地瞟了楚湘君一眼，“我们先走了，你好奇的话，就慢慢地跟着来。”说完，和魁梧老者也分别跳上一块溪石，顺着弯弯曲曲的溪流，进入了山涧。

看着他们三个逐渐朦胧的背影，楚湘君站了起来，转动了几下脚踝，浑然没有受伤的迹象。他盯着那三条上下飞腾的影子，眼中闪出了光，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喃喃道：“这条山涧真地就那么好走吗？你们正好给我开路。”

突然，一个冷冷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就属你这小子最阴险。”

楚湘君心头大惊，却面不改色，双手合什，表示不做抵抗，头也不回地恭声说道：“不知哪位高人驾到，失敬了。”

积雪被踩压的吱吱声传来，那声音却在数十丈开外。

楚湘君身子一震，转身看去，下方溪岸旁慢慢走上来两个模糊的人影。

其中一个戴斗笠披蓑衣的人冷冷说道：“那小子心机之深，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听那声音正是刚才说话的同一人发出的。楚湘君倒吸一口凉气，此人竟然能够将声音凝聚成束，远近自如，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千里传音”？但若大一个江湖，何人又有如此功力？

另一人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中气明显不足，语气恭谨而轻松，“请听前辈高见。”

“哼，换了是你，骤然听见身后有人，你有什么反应？”

“我定会慌忙转身，暴起发难。”

“不错，可是你看见那小子的反应没有？身子不动，双手合什，还恭声问候，表示放弃抵抗，俯首称臣，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惭愧惭愧，晚辈实在寡闻。”

“哼，因为他知道能够轻易就走近他身边的人，功力一定比他高，暴起发难只会自讨苦吃，不如沉着应对，拱手示弱，说不定还能够赢得机会。”

“啊，厉害，厉害！”

两人说话间，就已经走到了楚湘君跟前。

楚湘君被人说中心事，并不慌张，反而迎上去施礼道：“原来是前辈高人和云方兄，楚湘君有礼了。”他在冉家庄吃饭的时候，就已经默默地把大部分宾客的容貌名姓记牢，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那两人正是神秘客和青年和尚云方。

云方赶紧施礼，含笑答道：“楚兄过谦了。”

楚湘君目光一扫神秘客，发现对方的眼神正盯住自己，赶紧垂下眼皮，恭声问道：“不知前辈贵姓？”

神秘客不再说话，目光射向了在溪流中奔腾跳跃的三个小黑点，只不过此时他们的身形竟然有些慌乱，似乎在闪避什么。

神秘客冷笑道：“小子，他们都成了你的探路石了。”

楚湘君垂头不答。

云方愕然道：“难道溪流之中会有机关？”

神秘客哼道：“他们都太小看王昱了，殊不知他成长于军营，受教于用兵如神的王坚，弄一点小小的机关陷阱轻而易举……唉，现在的年轻人，都一个比一个强啊。”

他那冰冷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在楚湘君和云方脸上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