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昱背着蒙面女孩刚刚跨入灌木丛，那朵烟花就闪现在了远远的夜空上。他驻足回首，烟花好似一朵五彩的蒲公英，绽放过后，瞬间就随风而逝。

“赶快藏起来！”

蒙面女孩的嘴唇突然凑在王昱耳边，低低地吩咐。

王昱在军营中长大，识得那是一种表示狙击敌人的信号，听女孩如此说，心头惊讶，下意识地扑倒在地，拖着蒙面女孩就钻入一处茂密的灌木丛，伏下了身子，静静地等候。

黑暗中，他扭头看了看蒙面女孩，只能看见她星光般的眼神，一闪一闪的。

“原来你早醒啦。”

王昱轻轻地说。

女孩嗯了一声，并不回答。

不大一会儿，就听见人的叫嚷声从树林里传来，火把荧光般闪烁，数十条人影窜了出来，分散开奔向江边。而江面上也是火光闪闪，数十艘小船的影子现了出来。

王昱和女孩不自觉地挤在了一起，蜷缩着**的身子，透过灌木丛的缝隙看着，大气不敢出。

蒙面女孩的肩膀紧紧挨着王昱的膀子，王昱感觉到她滚烫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才想起两人从冰冷的江水中爬起来，浑身湿透，经夜风一吹，哪有不冷的道理？自己还好一些，对方不习水性，又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冷得发颤是挺正常的，就怕受了风寒，着凉发烧，那可麻烦。

他为人耿介，不假思索地伸出手臂，抱住女孩的肩膀，把她笼在了自己的怀里，还轻轻拍了拍。

女孩目光一闪，射出了利剑般的寒芒。此刻在火把的照耀下，她看见的却是王昱那张凛然的脸，还有，他那双透着坚毅而又略带苍凉的眼睛。

女孩呆了呆，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黑亮的眼珠在王昱可怕的脸上转了几转，长长的睫毛盖住逐渐温柔的眸子，然后垂下头来，慢慢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寒冷虽猛烈，又怎能敌得过内心的温暖？有了你的庇护，冷颤仿佛七月的飞雪，晃眼就化为了热流。可她哪里知道，身旁的这个丑陋跛子，就是自己曾经赞赏过的英勇少年？

哗啦一声脆响，有人从他们头顶踏枝而过，火光中，人影一掠，飞向了江岸。

又有脚步声响，三人从密林中走来，经过他们藏身的灌木丛时，竟然停了下来。那三人没有打火把，只隐约感觉到三条黑影。

其中一人打了个呵欠，含糊不清地说道：“呃呃啊――困死我了。”

另一个声音响起，“打起精神来，你这个样子，以后怎能――”他忽然闭了口，似乎顾忌第三人的感受，不愿再说下去。

第三人懒懒地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目光却慢慢地瞄向了灌木丛。

王昱的心不禁抽紧。

刚开始说话的那人又说道：“这里的人对我们还不能完全信任，我们又何苦自讨没趣？”

第二人骂道：“蠢材！”

第三人躬下了身子，似乎想把脑袋探进灌木丛。

蒙面女孩悄悄地伸出了手掌。

第一人问道：“你干什么？肚子疼吗？”

第三人刚要回答，就听远方轰隆隆一声闷雷般的巨响，大地狂颤，几个人站立不稳，趔趄欲坠。

第二人叫道：“地裂啦！走，到江边看一看！”他呼地一纵，脚尖在灌木丛上轻轻一点，人就大鸟般飞了出去。

其余两人也只好跟了过去。

江岸上已经泊满了小船，人影杂沓，火光冲天。王昱清楚地看见了那三个人的脸，一老二小，正是楚寒石父子三人！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数月前的冉家庄，那一夜，有一个娇弱的身影一直挡在自己的面前，替自己遮蔽着刺目的刀光，鄙夷的嘲弄，仇恨的眼神。众目之下，她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挽住了自己的臂膀，挺起了稚嫩的胸膛……

王昱的目光不知不觉湿润了起来。你知道吗，多少个夜晚，我都是叫着你的名字醒来，那一刻，我才明白，没有你在身边，我其实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蒙面女孩吁了一口气，“差点被那小子发现。”

王昱没有应声。

她嘎然闭上了嘴，惊讶地发现，在火把的映射下，眼前这个丑陋的男子，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了深深的，深深的悲哀。

轰隆隆，一连串的闷响不断地传来，山体倾颓，江水澎湃，岸上的人们纷纷后退。

王昱惊觉过来，使劲眨了眨眼睛，挤去了眼里的一片模糊水光，拉着女孩湿漉漉的衣袖，示意赶紧溜。

女孩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望着那些窜动的人头，目光闪闪，若有所思地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行踪呢，难道有人……”

王昱以为她在对自己说，反问道：“什么？”

女孩一摆手，“走吧。”

两人站了起来，猫着腰窜入了树林，向着深处跑了起来。

江岸上突然有一人喝道：“咦，刚才跑上岸的那个跛子和女人到哪里去了？大家仔细找找！”

声音高亢有力，透着凉意，在这暗夜传出了老远。

人群中一个方颏少年猛地回过头来，目光射向了刚才对之起过疑心的灌木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