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铁肩愕然。

潘星站起身来，踮起脚尖把嘴巴凑到铁肩的耳朵边，小声低语了几句。

铁肩血红的眼珠子几乎要跳出眼眶，表情如被雷击，张大了嘴巴，半晌才挤出了几个字：“是她……怎么会是她……你没有看错吧？”

潘星坚毅地摇了摇头，脸上的肥肉甩动着，表示绝对没有看错。

铁肩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

溪流中的水草如同女人的发丝，随着水的流动不住温柔地飘摆，晨曦洒在水面上，波光闪耀，好似有成千上万块玻璃碎片。

一见到溪水，“大伯母”就迫不及待地要从王昱背上挣扎着下来，恨不得跳进水中淹死。

王昱把她放在岸旁的一颗榆树下，背倚靠着树干坐着，自己去树林中摘了一片阔叶，折成漏斗状装满清水给“大伯母”一点点滴入嘴中。

接连喂了十次，“大伯母”干裂的嘴唇变得红润，她白中带黄的脸也有了些血色，忽然展颜对着王昱一笑，“谢谢你。”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出现了几丝纹路，王昱心中一酸，沙哑着嗓子说道：“姑娘你一定饿了，我去找野果。”

“大伯母”一把拉住了他，“我叫谭灵霜。而且，我发现你――”她灵秀的眼眸仔细打量着王昱的脸，“我发现你其实并不很老，你的皮肤和眼睛告诉我你最多不过四十岁，对吗？”

王昱暗中苦笑，“差得太远啦，婶娘啊，我才十五岁呢。”但表面上露出惊讶之色，点头道：“谭姑娘好眼力。”

看着王昱一摇一摆的背影，谭灵霜的眼神就像面前的水波，温柔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王昱采摘回来一堆野果，包括拐枣、樱桃、松子还有野核桃，其中最好吃的还是桑果，乌黑的果肉，入口即化，令人精神一爽。

“残叟，你不吃吗？”

谭灵霜一口气吃完，才发现这个丑陋神秘的跛子目光忧郁地望着头顶那座玉山。

山顶还笼罩在一团烟云之中，不肯露出真容。

王昱缓缓道：“山顶有一座小庙，人们说那里的菩萨最灵验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小庙？”

谭灵霜一呆，她也仰视过去，突然叹道：“不知那两个孩子怎样了……”

王昱知道她在说冉雪婷和自己，几乎要脱口道出我就是那两个中的一个啊，但理性告诉他最好不要吐露实情，不仅不会有人相信，而且还可能惹来更大的麻烦。就当曾经那个王昱已经死了，自己现在是叫“残叟”，一个丑陋的跛子，一个残疾的老人。

谭灵霜补充了养分之后，精神大振，思维也变得清晰活跃起来，她伸出清瘦的手指，从自己腰腹开始一直按摩到了脚踝，然后又反转上来，一直摸到了后腰。

王昱奇怪地看着她的举动。

谭灵霜忽然神色一黯，咬牙骂道：“白龙好毒的手法！他是想让我终身残疾啊！今天是第四天了，五日之后便无解――”

王昱急道：“那怎生是好?不如――”他想到了自己也被白龙点过穴，靠着刘虚冲教的不完整的全真心法，居然冲破了几处穴道。如果把那心法说给大伯母，她也许还有希望！但是，白龙点自己的时候明显只用了一成功力，而点大伯母的时候，可能不仅是全力施为，而且手法还有差异。

他不禁又犹豫起来。

谭灵霜看着王昱，“不如怎么样？”但她那口气倒像是自言自语，并不是要王昱回答。

渐渐地，她的目光亮了起来，嘴角浮现出一丝决绝的纹路。

王昱被她看得惶惶不安起来。

她盯着王昱，一字字地说道：“残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肯不肯救我？”

王昱挺起了胸膛，脱口道：“你说，我王――残叟万死不辞！”

谭灵霜眼睛冒出了光，欣慰地点了点，“我没有看错你！”

她目光转向了潺潺流水，忽然又幽幽地叹息道：“也许，这就是天意……”

王昱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下文。

“你过来――”

谭灵霜对着王昱招手，声音轻柔得仿佛此刻的晨风。

王昱应了一声，走到她身旁，蹲了下来。

谭灵霜的脸庞忽然升起了一丝晕红，目光迷离，睫毛慢慢把眼珠盖住，胸口剧烈地起伏。

王昱吃了一惊，问道：“谭姑娘，你怎么了？”

谭灵霜终于抬起了眼眸，看着王昱焦急关切的脸，门牙紧紧咬住了下唇，挤出几个字，“你愿不愿意娶我……”

那几个字柔得像悄悄从碧绿的叶片上滑落的露水，但灌入王昱的耳朵后，却如同天崩地裂，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又好像几把利剑，同时插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忽然觉得好冷好冷，冷得就像冉雪婷一样成了冰冻人。

也许，从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