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鸣薄薄的嘴唇露出了笑意,白森森的牙齿闪了出来,他突然仰天大喝道:“气曰凌霄,化为剑形,贯通天地,阻隔阴阳,人遇为鬼,鬼遇为神!”
但见他身上的黑气呼地一声,仿佛是一堆干柴被点燃了,熊熊燃烧,腾起了黑色的火焰。只不过与真火不同,是冰冷阴森的,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同时又窜出来一层青气,那可能是他自身的道家真气,他的双手瞬间虚化,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
然后天蚕仙姑就感到了强大的吸食之力从他掌心、手臂、脖子,甚至全身传来!
但见就像长鲸吸水,天蚕丝上的蓝色冰晶瞬间被吸入张鹤鸣体内,越来越多的“冰灵”真气沿着天蚕丝,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入了张鹤鸣的护体黑气中。
天蚕仙姑几次想用“冰灵”封住外泄的通道,不想自身内力如同黄河决堤,竟然一泻千里,丢些沙包石块下去,丝毫不起作用,裂口反倒越来越大!
更加糟糕的是,被张鹤鸣拽在手中的那两缕天蚕丝开始变黑,并像墨汁滴在草纸上一样,黑色朝着发根的方向不断在扩大。
张鹤鸣冷笑道:“我要让你阴阳阻隔,魂飞魄散,变成永不能超生的冤鬼!”
天蚕仙姑咬牙叫道:“你言之过早了!”
她双手从发丛中举起,袖口滑落,露出了白 嫩光 滑的小臂,掌心向下,按在了自己头顶上,喝了声“断!”
两道炫目的蓝光闪过,那两缕被拽住的天蚕丝应声脱落,就像被秋风扫下的落叶,瞬间失去光泽,枯黄发黑,软软地飘在空中。
张鹤鸣和天蚕仙姑都觉得一松,失去了重心,两人各自向后倒去。
天蚕仙姑趔趄几步,倒入了王昱的怀里,冰晶破碎,银发乱舞,她的眼睛竟然有些红了。
王昱扶起她,赞道:“舍车保帅,仙姑好强的魄力。”
天蚕仙姑白了他一眼,黯然道:“这满头的天蚕丝可是我婆婆传下来的,没有想到在我这里就残缺了――”
张鹤鸣倒退几步,却被老妖人辛红贺抱住,还柔声安慰道:“老道,小心呀!”
张鹤鸣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推开他,双掌对着天蚕仙姑一举,两张太极气图又飞射而出,他本人化为一道幻影,紧紧躲在太极图后面,想要乘胜追击,致对方于死地!
辛红贺妖异的目光瞧着他虚化的背影,手凌空一抓,抓住了那两缕天蚕丝,目光渐渐变得温柔,轻轻地把它们卷成团,放在鼻端,深深地嗅了嗅,然后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敞开衣襟,把发团塞入了怀中。
当他衣襟敞开的时候,胸口银光一闪,露出了一根一寸多长的白毛,除了长度,竟然与王昱头上的那根白发一模一样!
岁月让你我都已经老去。
昨日伤心的泪水敲打着我的小窗,池塘满了,溢出的浮萍,你可曾知道,那是我相思的种子?
岁月虽然夺去了你的笑靥,岁月虽然沧桑了我的心田,你可知道,就算失去了灵魂,我也没有舍得,你种入我胸膛的这一根白发!
辛红贺竟然妖目含泪,朦胧如雾,满脸凄然。
直到王昱大喝声把他惊醒。“你们既然还有着爱与恨,痛苦和激情,就没有失去灵魂!那些所谓的灵魂,只是幻像!因此,你们既不是神,也不是鬼,是和我们一样的人!”
他的声音是个小孩,口气却豪迈过人,铿锵有力,字字如刀,刺入了张鹤鸣和辛红贺的心头,也让天蚕仙姑的眼睛亮了起来。
然后就见王昱身上的黑气忽然涨大,不仅包裹住了他自己和天蚕仙姑,还和张鹤鸣身上的黑气联结起来,混为了一体。
张鹤鸣怒喝道:“小狗找死!”
黑气激荡,两张旋转的太极图发出了尖锐的呼啸声,一上一下,砸向了天蚕仙姑和王昱。
王昱闪在天蚕仙姑身前,双掌同时击出,无为真气喷薄而发,也化作两股黑气,黑气中竟然还隐隐闪着白金色的光芒,砰砰两声,他与张鹤鸣的双掌抵在了一起。
声浪如同炸雷,激得裹住三人的黑气四下消散,仿佛碎絮,东一团,西一团,震得整个洞穴都在颤动,碎石落下,又被无形的气场消为粉末。
辛红贺和天蚕仙姑站立不稳,纷纷靠在岩壁上,惊恐地看着黑气中张鹤鸣和王昱稳如泰山的身影。
两个粉雕玉琢的“少年”双手相击之后,如同磁石遇见铁器,再也分不开了。
太极图似乎也受到了影响,旋转的速度慢如蜗牛,但还是悬在空中,慢慢地朝着王昱夹击而去,只不过每进一寸,都遇到了无形阻力,步履维艰。
张鹤鸣目光亮得好比银星,瞪着王昱的脸,呵呵阴笑道:“虽然你我身上都是凌霄之气,但我献出了自己的灵魂,有了鬼神的祝福,吸力更加强大!你正好送上门来――”
他忽然一凛,但见王昱的眼睛里面闪现出了两点诡异的红光,不禁狞笑道:“你脑内怎么还有一股妖气?看来你已经离死不远!还是我来成全你――”
他双掌掌心猛地一缩,形成中空,王昱的无为真气被吸入了他掌心的“劳宫穴”!
王昱身子一颤,夹向自己的两张太极图暂时失去了阻滞,加快了旋转,朝着他的头顶和脚下前进了数尺,几乎就要贴在他的衣服上!
张鹤鸣裂开嘴狞笑的时候,王昱眼神那两点红光隐入了最深处,换之以宁静和淡定。
他竟然也露出了笑容,“表面上你我的真气同源,实则不然!你依然以道家真气为主,而我的无为真气才是正宗的凌霄!那么――应该是我吸你才是――只不过我还没有好的法子――”
他眼睛忽然一亮,想起了刘虚冲的疯狂的呐喊声:“提气出穴,顺中上扬,左圆右方,分灌两臂……明月无心,惟阴为名,百会命门,先天神户,归于气海……”
那是运气的法门,如果反其道而行之,是不是可以成为吸气的法子?
他这么想着,掌心就痒了起来,外泄的真气降慢了外流的速度,最后凝固,然后开始回流,连带着把张鹤鸣的黑气吸了进来!
气流从掌心涌入手臂,然后左臂的气流经百会由督脉灌入丹田,右臂的则经檀中由任脉汇入丹田。
晃眼之间,张鹤鸣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护体黑气竟然被抽走了一半!
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百川归海了。
而那两张太极图也停止了旋转,摇摇欲坠,黑气在一点点地消退,最后呈现在大家眼前的,竟然是两张惨白发青的太极图,如同张鹤鸣的脸色。
张鹤鸣嘶声吼道:“你――”
他全身冒起了一股青气,奋尽所有力量,从掌心喷出了两股巨大的气流,这才震开了王昱的手掌,然后满脸的绝望与凄厉,长啸一声,身子化为一团幻影,从王昱和天蚕仙姑身边激射而出,再一折,出了洞口,飘上了凸岩,冲出了地漏那片圆圆的天空。
而他撕裂的呼喊还在地漏中空洞地回响。
“她骗我,她骗了我――”
那团惨白的太极图气团失去了依托,瞬间化为了无形,散入了空气中。
天蚕仙姑呆呆地看着王昱,眼神中闪出了难以捉摸的情绪,是畏惧,迷茫,还是欣喜?
辛红贺的脸僵住了,看着眼前这个屡得奇遇的人,不禁想起了玉山上那个逃命的少年,想起了躺在废墟中那个全身黑壳的丑陋跛子,同是一个人,短短的数月,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生是多么的无常!
王昱向他微微一笑,“你还不走?是不是也想要‘星移真人’?”
辛红贺一震,愕然道:“你让我走?”
他又看向了天蚕仙姑。
天蚕仙姑冷冷道:“我婆婆当年没有杀你,难道我还会要你的命?”
辛红贺目光闪烁着,他肥厚的嘴唇张开,粗重的喘息了几声,由于口干舌燥,嘴唇又苦又干,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怪笑了几声。
“咯咯咯,你们的好意我是不会领情的!不过――”
他眼睛一转,对着王昱问道,“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我落在凸岩上的时候,你为什么会救我一把?不要忘了,我可数次都想要你的命!”
王昱盯着他的眼睛,淡淡道:“因为,你还是个人。”
辛红贺妖异的眼神变得有些愕然,怔了片刻,忽然仰头怪笑,眼泪花都笑了出来,“我是人,我是人……咯咯咯――”
他一摆衣袖,冲出了洞穴,站在平台,回头望了望王昱和天蚕仙姑,目光中闪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然后飞身纵上凸岩,再一纵,与张鹤鸣一样,丝毫不受阻碍地跳出了地漏。
就在他从平台上跃起的时候,啪地一声轻响,一样东西从他怀里落了下来,掉在红褐色的平台上,也掉在了天蚕仙姑的脚下。
从灵室里面射出来的绿光,幽幽地照在了那个东西上,竟然是一本线装秘笈。
书籍封面上血迹斑斑,经过绿光的映射,发出了略带邪恶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