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轩温情地望着高凌风沉默的眼睛说,给你唱一首我们家乡的民歌吧!然后就自顾自地唱。音色很美,像山泉滴到金属上发出的细音:
入山看见藤缠树,出山看见树缠藤;藤死树生死也缠,树死藤生缠到死。
“别说死好吗?我的好人儿、我的小狐狸精!”高凌风用**的身体为何雨轩围起一个栅栏,生怕她像一匹小马纵身而去。他痴望着这个女人,用下巴摩擦着她柔软的双肩。
“你怕死吗?可是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明天我就回家先把婚离了。”何雨轩撅着嘴巴,用手指来回摩挲他厚实的嘴唇。
“你可别因为我的介入而离婚,否则我会有很大的思想负担。”高凌风轻轻咬住女人的手指,又轻轻松开。
“不怪你,我的婚姻早就岌岌可危,只不过有了你,我更坚定了离婚的信念。你现在成了我战胜痛苦的支撑!你会愿意给我这个支撑吗?”
“当然。如果婚姻给予你的只剩下痛苦,我不反对你这样做。可是你要明白,我是不可能像你这样做的。你知道吗?对于从政的人来说即使一个名存实亡的婚姻都是至关重要的。何况糟糠之妻不可弃,我和我的老婆是患难夫妻。我不会舍弃她的,她把我看作她的生命。除非她提出和我离婚,我永远都不会主动提出这两个字。”
这时,高凌风放了一个屁。这个屁他本想忍住,可是没料越忍越积蓄了爆发力,趁他翻身的时候竟发出了更尖利的响声。他想,在老婆面前放十个屁都可以无所顾及,但是在他刚刚亲密接触的女人面前却有些煞风景。他镇定神色对何雨轩说:“我讲故事你听吧!”
何雨轩听见了这串刺耳的声音,但是她置若罔闻,若无其事地说:“好啊,你哄我睡觉吧!”她怕他一时搅乱了心绪,反而把脸更紧地贴到高凌风的肩上。
她想起了老公郑志刚。郑志刚是个屁很多的人。只要他在床上放屁,她会立即厌恶地用脚把被子顶起来放走这龌龊的臭气。在夏天,这样做还过得去,但是在冷冰冰的冬天,郑志刚可真是受不了。何雨轩却振振有词:“冷气锻炼人,臭气损害人。”郑志刚就会在鼻孔里吼一声:“吃五谷杂粮,你能保证不放屁?洁癖!”何雨轩说:“你几时听见过我放屁?”郑志刚说:“你放的是闷屁!比我的屁还臭!响屁不臭,臭屁不响!”她和他就是这样一对小冤家,芝麻大点事,彼此从来是不依不饶,针尖对麦芒!
高凌风讲起来了:“从前,有一个大财主养了三个千金。这个财主很开明,对三个女儿的婚事主张自由恋爱。后来,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分别找了个秀才当女婿,只有三女儿找了个街上玩的混混。对三女婿,老财主一直瞧着不顺眼,可小女儿当个活宝,他也没办法。但是只要有机会,他总要想方设法为难三女婿,让他难堪。”
何雨轩像个孩子似的躺在他怀里,眼睛盯着高凌风宽阔的嘴巴一张一翕,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可爱极了。她娇娇地插嘴说:“你这是现代版的,那时候也叫混混?”
高凌风说:“别打断了,不然我就记不起后面的事了。”他接着讲道:“老财主总想让三女婿当众出丑。机会终于来了。一天,三个女婿牵着马碰到一起,都说自己的马跑得最快,一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
何雨轩又用嘴巴蹭着高凌风的脸,轻声说:“就好比你刚才在我上面时的样子吧?”
高凌风用手臂把何雨轩向怀里使劲夹了一下。何雨轩口里发出撒娇的轻吟。他继续讲道:“老财主见了就说,你们都别争了,下面我们以诗为证,看谁的马跑得快。大女婿、二女婿都是秀才,当然胸有成竹。只有三女婿大字不识几个,心里打鼓。他知道这是丈人给自己出难题,但是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参加。大女婿说:火中烧鹅毛,骑马到狼壕;跑了三百里,鹅毛未烧了。”
何雨轩又打断问:“到狼壕是什么意思?”
“狼壕是个地名!”高凌风继续讲:“二女婿说:空中丢铜钱,骑马到大连;跑了五百里,铜钱落水面。前面两个秀才都说得好,马确实跑得快。老财主见三女婿抓耳搔腮,就在心里暗喜,嘿,出洋相了吧!正在这时,老财主放了一个响屁,那响亮的声音一下子激起了三女婿的灵感。三女婿立即说:有了,且看我的马才是真正的好马。他大声说:岳丈一响枪,骑马到新疆;跑了八千里,枪声还在响。你说谁的马快?从此,老财主再也不敢小瞧三女婿了。”
何雨轩听完故事,笑得泪水直往外冒,一边举小拳轻捶男人的背。这个看似木讷的男人用智慧为自己解围,她不由得对高凌风又平添了几分爱意。末了,她也放开顾虑,说:“你的枪声好像还在响哩!”于是他们又孩子似的闹成一团。
疯完以后,她躺在他怀里,静静地仰望着他。她喜欢这种从未有过的仰视男人的感觉。她相信这是每个幸福的女人都渴望拥有的被征服、被驾驭的感觉。这种感觉其实就是对男人深深的崇拜。崇拜是一株柔弱的青藤对挺拔的大树的向往,是贫瘠的洼地对巍峨高山的期盼。这种崇拜也正是女人甘愿做男人身上一根肋骨的恒力。她常常想,如果一个男人抱怨他的妻子不温柔,没有女人味,那一定是这男人缺乏让妻子崇拜的力量。她和郑志刚就是这样一对阴阳倒错的夫妻。
不管前面的路有多么艰难,何雨轩都觉得比把自己困死在一个已经行将朽木的婚姻笼子里强。倘若婚姻成了一辆战车,人的一生都耗在以伤害对方为目的的持久战中,其结果只会是相互折磨,两败俱伤。聪明人为什么不跳下战车?兵不血刃地结束战争,这必将给有限的人生赢得下一个温馨的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