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自由,他们如出笼的鸟儿,觉得浑身上下都觉得轻松。他们在进业电子厂对面租了一间房子。七八个人就挤在那一间房子里面。这间房子也就十多平方米,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床上的位置给他们尊称的大哥二哥睡了,其余的人就只能在地上打地铺了。非常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春天的时候,他们兄弟俩是提着杨大海给他们找来的被子毯子进厂的,大半年之后,从大成电子厂出来,他们还提着那一包东西。兄弟的毛收入加起来也有好几千块钱,连一床好的被子都没有买。这一帮人里面,除了张小波张虎子,其余的都是贵州仔。这几个人模仿黑社会,也立了大哥二哥的。他们的大哥叫吴思龙,二哥叫王刚。那两个家伙在大成电子厂虽然没有做出什么触犯法律的事情,但是也不是一个好员工,经常背地里欺负别人。现在出厂了,吴思龙还真摆出小混混的势头来了:染了红头发,纹了身,在十多平方米的出租屋里面指点起“江山”来了。现在张小波和张虎子每天晚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约会。有时候,是兄弟俩去大成电子厂门口等她们姐妹俩;有时候姐妹俩来出租屋里来找他们。张小波他们出厂的时候,曾经提议让姐妹俩一起跟着他们出来的,但是她们不干,说一定得等他们找到工作以后,她们再出来。姐妹俩当然不会跟着张小波张虎子出厂,她们其实没有用心和他们兄弟俩谈恋爱,用时兴的一句话说,就是“玩玩而已”,生产部的许多女孩子们都在耍男朋友呢,她们也随了大流,各自找一个男朋友打发时光了。但是兄弟俩却傻乎乎的以为她们就是自己手中握着的那枝玫瑰。
刚刚走出工厂,每个人的口袋里面又有几百块钱,他们开始一心一意地过守株待兔式的生活。每天早晨八点多钟起床,梳洗完毕,一行人到进业电子厂门口瞄一下厂门口有没有贴招聘启事。然后再去市场转一圈,顺便把中午的饭菜买回来。几个人在一起确实无聊,买了两幅扑克回来,八个人刚好可以开两个场子。玩一会儿扑克,吃了中午饭,再睡一会儿午觉,一觉醒来又是下午两三点钟的光景。然后再去进业电子厂门口瞄一下,到吃晚饭的时候,再去外面买一点食物,有时候提回来吃,有时候在外面吃了再回来。一连这样守了好几天,进业电子厂还没有贴出招聘启事。兄弟俩有点着急了。就算他们现在和贵州仔混在一起,就算他们出来打工大半年了,一分钱也没有给家里寄回去,但是他们的本质还没有坏透,他们知道,这样呆着不是办法。在外面过日子,一天的花销可大着呢。兄弟想起了刚来广东的那会儿,沿街走来走去找厂的时候了,进业电子厂如果还不招工,他们真的打算去沿街找工作了。他们把想法说了出来,马上就被贵州仔笑话了。他们说他们兄弟俩是刚开广东的人,没有见过世面,屁大一点小事就开始着急,说像他们这样在广东混,又辛苦又赚不到钱。大哥吴思龙还拍着胸膛对他们打包票说,就算兄弟俩身上的钱都花光了,有大哥他在,也不会饿到他俩。听大哥这样一说,他们又安心跟着那一帮贵州仔在一起混了。那帮贵州仔来广东混了好久了,在张小波和张虎子两个人面前,算是老油条了。他们拉上这一对兄弟,其实并不是想对兄弟两个好,而是想让他们帮忙跑腿。比如说,早晨或都下午,不想去进业电子厂门口看招聘启事,就让他们代劳,他们则在出租房里面睡大觉;或者要买烟了,要买啤酒了,自己不想动,就让他们代步。
这样在出租屋里面一呆,又是一个多星期过去了。进业电子厂还没有贴出所谓的招聘启事,兄弟俩看着钱只出不进,又开始发愁了。他们出去找工作,可是他们跟着贵州仔玩懒了,每次出去走不了多远就觉得累了,只得又回出租屋去。这天他们两个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还没有进出租屋,就听见屋子里面热闹得很,两个进了屋子,发现屋子里面多了两个人,一个长得肥肥的,留着八字胡,一个呢,又黑又瘦,生得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儿,两人坐在地上和那帮贵州仔在一起吹牛。地上撒了一地的花生壳和几只空啤酒瓶。见他们回来了,吴思龙站起身,向兄弟两个介绍两个来客了:“小波,虎子,我来介绍一下,这二位,一位是我的大哥,一位是我的二哥,我刚出来的时候,就是跟着他们两个混的,现在我大哥进工厂做主管了,二哥呢,在帮别人看场子。他们是特意来看我的。来,跟着我喊大哥二哥。”兄弟俩跟着吴思龙叫过了大哥二哥,坐在地上同他们一起唱啤酒吃花生。那个胖子大哥,玩了一会儿就要走。一行人把他送到楼下,见他拦了一辆摩托车,坐上车走了。尖嘴猴腮的二哥玩了一天才走。而且从此以后,他就是这里的常客了。他通常是白天来,晚上走。白天来的时候,总是一进屋子就躺到床上去睡觉,睡好了起来,吴思龙就上前去问他要吃什么喝什么,然后吩咐别人去买。被点到的人,除了跑腿,还要掏腰包。
这天吴思龙的二哥又来了。在给他买烟的时候,他吩咐王刚去买烟。通常情况下,王刚是不会被点到的。说起来,在这一群人里面,王刚还排在第二,只是比吴思龙的位置低那么一点点。那个家伙还在出租屋的时候,王刚倒还是给了吴思龙面子,买回了一包烟来。不过他的心里可不高兴了。只是当着那个家伙的面,他没有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