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地上干活的杨三贵和王小光，第一次见识了广东的冬天。来广东之前，他们也以为广东的冬天不冷，所以没有带冬天的衣服。当天气渐渐冷起来，其他的工友从地摊上买回了加冷的衣服时，他们也没有去买， 以为冷几天就过去了。谁知天气却一天比一天冷起来，身上的衣服招架不住这寒冷的天气了，才去买了廉价的衣服。工地上依旧很忙，冬天是个好时节，不热，又很少下雨，工期也抓得很紧。依旧是一大早就要上工，这个时候外面的风可吹得厉害，早晨出工的时候，得戴上帽子，穿上了厚厚的棉袄。不过干不了多久，身上出汗了，就得把棉袄、帽子统统脱下来。尽管身上暖和，但是他们的手却裂开了一道又一道口子。晚上回到工棚，洗完澡，这一帮大男人也像女人一样擦起了护手霜。这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情，手痛啊。除了手痛，工人们每到晚上还要议论一个话题，那就是快到年底了，他们压在老陈的百分之二十的工资，不知放年假前能不能全部拿到手。这里面的工人，有相当一部分人跟老陈几年了，虽然老陈没有赖过大家的钱，但是他们还是心存戒心，挣这几个血汗钱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情，他们得拿了钱过年呢。老陈的小舅子也同大家一样，在等着那一笔钱。眼前这片工地的任务很紧，听老陈说，还得几个月时间才能完工，所以他们春节前后不用搬家。老陈前几天对他们说，要回家的工人得提前给他打个招呼，他好作准备。不回家的工人，要做到小年过后才会放假。工地上唯一没有干活的女人李兰，她的身子越来越沉重了。八个月了，孩子每天都在她的肚子里面动来动去。这个可怜的孩子，农民工的后代，还没有出生就跟着爸爸妈妈在外面漂泊了。到现在为止，李兰还没有去医院做检查。从怀孕一个多月开始，她就想去医院看一下，但是王小光总说没有时间陪她去。其实这八个月以来，王小光并不是一天都没有休息过。下雨天没有干活的时候，他要么躺在床上睡大觉，要么和工友们在一起斗地主，就是没有时间陪她去医院。这个受杨家庄的大男人主义思想影响特别严重的年轻人，总以为怀孕就是女人的事情。他以为，胎儿就像长在地里的庄稼，到了该收获的时候，就会生下来。这几天工地上做饭的大婶一到吃饭时间，就对王小光说：“小光啊，赶快带你媳妇去医院看一下吧，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要生了，你一定得带她去看一下。”王小光口里应着，却没有把大婶的话放在心上。

这天发了工资，工地按照惯例是下午放假。大婶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对他说：“小光，下午放假了，你得带你媳妇去医院做检查啊。”王小光被大婶说了好多次，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才带着李兰去了医院。王小光这辈子还是头一次来找妇产科医生呢。年老的妇产科医生先是把王小光劈头盖脸骂了一遍，说他一个男子汉一点责任心都没有，老婆眼看就要生了还没有带她来检查过一次，然后才让李兰去做B超。一听说做B超，王小光就来劲了，他早就听说过，做B超能鉴定胎儿是男是女的。李兰进B超室的时候，他也跟着进去了，却被B超医生把他撵了出来。他却不想走太远，就在B超室的门口朝里面望，可是望过去，里面是一团漆黑，他什么也没有看见。看李兰做了B超出来，他就跑上去问医生：“医生，是男孩还是女孩？”医生说：“胎儿都八个月了，看不清楚。”王小光一听医生这样说，显然有点失望。他在心里祈祷：观音菩萨啊，保佑她给我生一个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