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工地放了假，工人们窝在宿舍里面打牌，喝酒，少数几个跑到外面去游荡。据说抓暂住证的浪潮已经过去了。张金花想：眼下又可以过几天清静的日子了，得趁着这个时候努力找工作。

吃过了早饭，张金花就打着伞出去了。雨下得很大，她把裤腿卷得老高，脚下穿的是凉鞋，水从脚指流进来，又从脚跟流出去，除了脚板有点湿以外，倒没有什么。在老家种地的时候，下雨天不也是照旧在地里干活吗？好些天没有在外面转了，她想：今天就在正发工业区找一下工作吧，等明天如果雨下小一点了，就去金海工业区。正发工业区也挺大的，工业区里面的道路都有好几条，这些道路把工业区分成了许多小块，算起来工业区里面的工厂也有好几十家。她向着工厂最多的那条路走了过去，一家挨一家地找工作。

雨越下越大了。下雨天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偶尔有车辆路过，路面上的水被车轮辗得向马路两旁飞过去。还没有走多远的吃路，张金花卷真怕 裤管上就已经被雨水溅湿了。她把裤管再往上卷了卷，又接着向前走。找了好久，也没有看到新的招聘启事贴出来，倒是见到了几张旧的招聘启事，应该是好些天前贴上去的，被雨水淋过了，墨迹沿着纸张流下来，整张纸都变成了花脸。她走上去问保安还在招工没有，可是保安要么说已经招满了，要么说等天晴了再来，下雨天工厂不招工。转了一大圈，一个工业区也转得差不多了，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做中午饭了。没有菜了，她得带一把菜回去。于是就向着菜市场的方向走过去。

刚到菜市场门口，就看见菜市场门口围着一大群人。她挤到人群里面去，看见一个留着黄头发的年轻小伙子被两三个中年人按在地上跪下了，旁边有一个人拿绳子绑住他的手和脚。围观的人那样多，却没有一个人替这个年轻小伙子说话。她想：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正要问旁人，却听见一个中年男子说：“大家都看，这个人就是贼，经常在这个菜市场里面偷钱的贼。他***，太缺德了，这边这样多工厂，随便进一家厂干活，就能挣到钱，你们看，这小子就是懒，想不劳而获，年纪轻轻干起了见不得人的勾当。”黄发小子极力争辩，他说：“你冤枉人，我不是贼。”中年男人说：“还说你不是贼？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从黄发小子的裤袋里面掏出一个细铁丝制成的长夹子，把那个夹子举得高高的，对围观的人说：“大家看看，他还说自己不是贼，不是贼他带这个东西干什么？这些害人的家伙，他们连老阿婆都不放过，我妈在这里已经被偷过三次了。***，简直就是人渣，连几十块钱的菜钱也偷。你们中间有没有被偷过的，被偷过的人都上来，打死这个贼。”这一句话一说出来，很多人立即响声：“我在这里被偷过。”好几个人走上去，用脚踢那个贼。大家把愤怒发泄到这个贼身上。那个贼被踢得滚至地上不停地嚎叫。张金花觉得这个贼好眼熟，她仿佛在哪里见过他。仔细想了一下，记起来了，这个人以前经常出现在他们厂门口的，经常找那帮贵州仔。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指着手指头骂贼，有人上去打贼一巴掌，还有的人朝贼的脸上吐口水。正发工业区的菜市场上，贼太多了，不知有多少人被偷过呢，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大家都想借些消消心中的气。此时的贼非彼时的贼了，趴在地上，被雨淋成了落汤鸡，穿在身上的地摊货全部被淋湿了，紧紧贴在身上。应该有一点冷吧，偶尔还会很不自然地打一个哆嗦。不过，做贼的当然生就了一双贼眼。虽然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狼狈，但是他的那一对贼溜溜的眼睛却四处乱呢，眼珠子也转得飞快。估计是在盯目标吧？他这里是他的盘踞地，今天不小心落到别人的手里了，过了今天，这里还是他的天下，他 还是要靠这辩证活儿吃饭。今天谁打了他，谁盯了他，改天就从他的口袋里面多弄一点钱回去！过了一会儿，警车来了，几名警察把扒手和那几个中年男人带上车走了。

张金花走到市场里面去。没有走几步，就看见有个扒手手里拿着夹子在对一处阿姨下手，旁边卖菜的，还有买菜的人都看见了，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这些贼也真是胆大包天，就不怕像刚才那个扒手一样被揪出来吗？扒手敏捷地从阿姨的衣袋里面夹出了钱，把钱捏在手中，迅速消失了。就扒手贼转身的时候，她看清楚了，这个人以前是大成的员工。他同刚才被抓到的那个肯定是一伙的。这些扒手被抓进派出所去，顶多也就是关几天就放出来了，放出来以后他们多半还会重操旧业，简直是害人呀！唉，这个社会咋变成这个样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