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发工业区的活儿就完就完了。老陈放了大家一天假，让他们收拾东西，说晚上有车来接他们去雁塘。张金花杨三贵王小光他们去金海工业区转了一圈，找过了杨大海，又去莲塘工业区找过了张武，和他们作别了，回到工地已经是下午了。收拾好了行李，在工地附近的小快餐店里面吃过了晚饭，就回到宿舍里面等车来了。这个老陈也真是抠门，一段工程结束了，总该庆贺一下，慰劳一下他手下的工人呀，但是他却不，就连放假这天工人们还得自己掏钱吃饭。

说是晚上来接他们，但是那车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老陈的小舅子等急了，就开口骂了：“***个死老陈，说话不算数呀，我等得不耐烦了。老子不管那样多了，睡觉了，他***，等下车子来了老子也不上车了。”被子已经打包好了，也懒得去拿，老陈的小舅子居然合衣倒在躺在光溜溜的床板上睡了。老陈的小舅子睡着了，还说了一句梦话：“这个死***，说好了来接我们，***又不知死到哪里去了，车子怎么还不来呢？”工人们平时做的是累活儿，就算是躺在床板上，他们也居然睡得香。工棚里面静悄悄的。地板上时不时有蟑螂爬过，蚊子一边在屋子里面飞着一边嗡嗡地叫，偶尔有老鼠跑过来觅食，发出吱吱的叫声。这些生灵们同工人们一样，对这一块地盘特别熟悉。只是它们或许不知道，他们要走了，要到另一个地方去干活了。他们聚居的这栋临时楼等他们一走就要拆了。他们建的高楼已经建好了，在开始装修，最近前来看楼的人挺多，不过有钱买房子的人都不是建筑工人。

后半夜的时候，老陈请的几辆大卡车终于开过来了。他请的都是黑车，也就是没有牌照的车，这些车白天躲想来，晚上才敢在路上跑。请这些车比那些有牌的车要便宜一半工钱。汽车到达以后，按了好一会儿喇叭，工人们知道车来了，都从床板上爬起来，先把老陈的那些破家当先装上了车，然后才装自己的行李，然后一群人蹲进大汽车的车厢。凌晨三四点钟，外面是一片漆黑，蹲在车厢里面的工人就在这一片漆黑中，跟着这些破破烂烂的大汽车向着雁塘的方向驶去了。

汽车一路驶过，不一会儿就到了雁塘，走到一片工地门口，行驶在最前面的汽车司机按了几下喇叭，老陈也从车窗里面探出头来，朝里面叫一声，守门的中年男人透过门口向外望了一下，然后才打开门，让这几辆汽车驶进去了。工地上亮起了几盏桔黄色的路灯。但是这几盏灯不足以驱散漆黑的夜。借着灯光，工人们把车上的东西胡乱御了下来，天还没有亮。一大群工人或坐在地上，或会在行李堆上，等着东方的那一线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