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杨家、刘家牧场都是规模极大的牧场之一,两牧场相踞不过三十里地,两家主人似乎交情极深,深到连房舍布局、生活习惯、爱好、饲养的牲口都有些相同。牧场都以养马为主,每家少说也有近千匹马,也养了少量的牛和羊但只供自己食用。更奇怪的是附近的牧民从无人见过两家的场主,只见过主事之人杨小七、刘肖一。
两牧场之间有个小集市,散住着几十户人家。当地人不多却开了两家老大的客栈,每家都能容纳近百人居住,因刘、杨二位牧场主事都说场里环境不好不能待客,所以来两牧场探亲访友或办事的客人都由这里接待,托他们的福,客栈客源充足生意兴隆。
每年天暖之后,往来塞内外贩马的客人总会在两家牧场周围流恋不舍。那场里的牧马人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飞身跃马的姿势一看就是练家子。那马啊,更是叫人着迷,浑身上下油光水滑像缎子一样闪亮,个个膘肥体壮,栏栅门一开就如一群桀骜不驯的野马昂首嘶鸣飞驰而去。可牧场外常年挂着的一块牌子将那些想买马的人堵住了,只见上面写着“本牧场马匹均已为客人预定,不再对外出售”。有些心痒难挠的客人千方百计想进场看看,但十多头如小牛崽般大的藏獒呲牙咧嘴到处梭巡,即使武功高手也见而生畏,一般凡人自然望而怯步。只能悻悻而退了。
杨家牧场占地近千亩,四周绕着木栏栅,前门进去不多远是大厅,两侧是守卫轮值房,并排相距很远的栏栅处有两间马房,十来匹世上少见的骏马正安闲地回嚼着豆料,厅后是一大片牧马人的房舍、仓库和厨房,这中间留有一块很大的空地作练武场,足可容纳二、三百人同时练武,再后面就是马厩、仓库,放牧时都从后门进出。大厅与山寨聚义厅有些相仿佛,上首屏风前一张方桌,两旁各有一把太师椅,下首两溜凳子左右分开。从屏风后的小门进去,里间的正房窗明几亮,墙壁上挂着两把松纹剑,看看剑鞘的古朴、厚重和磨得泛亮的剑柄,就知它的主人决非泛泛之辈。
正房烧得暖乎乎的炕头上坐着龙三和肖飞云。两人一脸喜色,龙三喝了口水笑道:“还是你的黑鹰利害,这么冷的天还能返回。我这下放心了,师父居然喜欢上了他,我一直以来有些担心怕他不让小风阅览秘笈。”
“父亲算无遗策,我一点都不担心,倒是有点想他了。”
“唉――”听飞云提到肖玉轩,龙三顿时黯然失色长叹了口气打住了话头。
“刚才还乐嗬着,转眼间怎么啦?”肖飞云皱皱眉不解地望向他。
“没什么,我得去看看风字组和天字组的几个家伙去。你走不走?”
“走,干嘛不走,我也要考较一下他们的轻功才行。”
两人披上皮大氅一前一后出了门,大厅外警戒的八名侍卫见状不远不近地追随在他们身后。向后转过几栋房舍就到了西场,这时正有三十来个年轻人做对儿龙腾虎跃的练搏击,见到两人都停手躬立。
龙三脱下大氅扔给侍卫,指着地下用石灰画的圈说道:“我们还是老规矩,嘞,将我逼出这个两丈方圆的圈子我就封他为天字一号,总领天字组的人马。谁可以在圈内接住我十招以上谁就成了真正的百夫长。也就可以拿到鹰徽。”他气定神闲的站在圈中叫道:“来吧,拳头底下见真章。”一个长得五大三粗楞头楞脑的小伙二话不说就腾身跃进圈内,一个飞鹰扑兔向他罩过去,龙三闪身避过,回手一掌朝他臀部拍去,他收势不住踉跄几步跌出圈外,闹了个嘴啃泥。众人哈哈大笑。
龙三横了大伙一眼,笑声立止。他对刚爬起来的那人说:“牛大力,你是刚选拔起来的预备百夫长,在这些百夫长里面论力气是最大的,和我是第一次过招,你知道错在哪吗?,第一,你对敌之际不用脑子,其实还未出招时就要想到这一招出了敌人会怎么还手,然后你又该如何出第二招?”
“俺也闹不清你会向俺哪边闪嘛?”
“你那招飞鹰扑兔,右手伸在前面,你想想我会迎上去吗?当然只能向你左边闪了。我一动你就变身滚地斜踢鸳鸯腿,待我返手一掌时踢中我的面门,这样才能赢。我如果真是敌人刚才一掌绝对不会拍在你的臀部,而是一掌砍在你的腰椎,那你即使不死也废了。另外,对敌之时不可使尽全力,除非有把握一击必杀,不然都要留一至二成功力以便在招式用老之前还能变换。还有,要记住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的速度快、力量大,对别人或许手到擎来,但你对我的武功深浅毫不知情,就鲁莽从事非智者所为。我送你八个字:深思熟虑、谦虚谨慎。当然熟能生巧,回去以后多和自己的朋友练练吧。”他望望四周其他的人又说:“来,谁再来?”
接下来又有几个下场的百夫长,有的能接三五招,有的能接七八招,其中有个叫向武的,高高的个头,皮肤非常白,眉棱骨、鹳骨还有鼻都高耸着,眼却凹进去,一眼看去就知不是我中华人物,奇怪的是他却勉强接住了十招,他激动地流下了眼泪,歪歪斜斜参了几步喘息着跪下:“三――三爷!我――我过了!”
“好,算你及格。”龙三打了个手势,天一捧上一个精美的铁盒,龙三从里面拿出一个指头大小圆圆的纯金徽章,重约三钱,正面凸出一头飞翔的鹰,背面刻有数字:三十九。他亲手别在向武右领下,手放在他的头上说:“我授予你‘天之鹰’的称号,希望你为了我们的宏图大业像鹰一样翱翔在蓝天”。在场的所有人像以往一样齐声宣誓:“保守秘密、百折不饶、誓死如归!”龙三朝肖飞云回首一笑,大踏步的向场外走去,跳上天二牵来的马带着四个侍卫飞驰而去,沿途两旁来往的人众都躬身肃立。
龙三和侍卫们早已走得没影了,牛大力还眼巴巴的朝那望着,心里羡慕得了不得,他想当侍卫都差不多想疯了,偏偏叫他当这个捞什子的什么百夫长,还是个预备的,真是霉到头了。他打定主意就是让当正式的百夫长也不干。吃的、穿的、用的啥破事儿都得管,那百来号人没一盏省油的灯,三天两头闹腾着打起来够你喝一壶的!唉,祸不单行,如果刚才不逞强稳扎稳打像那个向武只守不攻,凭着自己像牛一样结实的身躯说不定还能挨过十招,得到鹰徽,也算有个当侍卫的起步了。现在好,一招落败,别说三爷就是所有人都看不起自己。他气得挥手甩了自己一耳光,***蠢驴!还以为打三爷会像打别人那样只赢不输吗?真是衰到家了!他正在自怨自艾时瞥见了肖飞云朝他这边走来,他的榆木脑袋好像开了窍,赶忙跪下连着磕了几个头说道:“五爷,俺啥也不懂不想当百夫长,俺就一当侍卫的料,您就行行好让俺当侍卫吧?”
“你以为侍卫就好当吗?你看看三爷与我的侍卫有哪一个不是天之鹰?我记得你连我这一关都还没过呢,你就冒冒失失去与三爷交手?”
“俺――能不能不学轻功呵?”
“不行!轻功不过关,连与三爷交手的资格都没有。刚才你已犯规,念你初来免罚。”
“俺死都要拿到鹰徽。”
“好,那就等你拿到之后再说吧。”肖飞云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瞧瞧仍垂头丧气跪着的牛大力有些不忍,问道:“你怎么进的牧场?你和你家的事给我说一说?”
“俺是山东人,今年十八岁,小时候爹娘死了被人收养两年,后来就跟着赵大哥混,武功也是赵大哥教的,他今年叫来牧场俺就来啦。”
“别担心了,起来吧,先过了我这一关,我会请三爷抽空再考较考较你。”肖飞云顿了顿放大声对所有人说:“百夫长的单独集训今天结束,三爷明天到刘家牧场,我留这里开始分队轮训。风字组和牛大力留下来特别加训轻功,就这样,散了吧。”
肖飞云指点了几项练轻功的基本要点后,和侍卫们刚离开练武场,风四钱祈就追着风五方正问道:“哎,老五,听说你是五爷的儿子,是真还是假呀?”
“我是个孤儿,从五岁起跟着五爷长大,五爷待我就像亲儿子一般,旁人不明就里瞎猜测罢了。”风五方正笑答。
“跟五爷长大?那你的轻功一定不错,先私下里教教我们几个。”风一郭秉一接口道。
“说什么不错呀,比你们早学两年罢了,今后我们兄弟一块儿切磋。”
“好兄弟,俺也想跟你学,你可千万别拉下俺,俺最头痛的就是轻功。”牛大力高兴地参合进来。
“到酒家去,我请客,我们一窝风去疯一顿!”风二刘欢喜兴奋地大叫道,一群少年骑上马向小集蜂拥而去。
晚餐前,肖飞云仔细翻查了天字组案卷,见到山东行字组首领赵志高给牛大力的推荐信函:“憨厚、忠诚、天生神力,勇猛刚强,但无半分机警变通之心,最宜冲锋陷阵,担当行字组成员实在不妥,所以......”。
当龙三回来时,肖飞云笑着将信放在他面前说:“我想给小风添个长随,就让他当个风三,你看行不行?”他心下其实另有顾虑,风字组里他真正信得着的只有他选的风五一人,另三个到底是其他派系的人,假如有一天到关键时刻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行动,那小风岂不陷入危机?当然,这只是个不能说出口的推测,但防患于未然是父亲一贯的教导。
“加个人你说了算,问我干吗?”龙三有些奇怪。
“爹不是说了吗,你管人马,我管粮草供应,动百夫长一类的人当然得你说了算。”
“分那么清干嘛?你说咋办都成,看来我们得给这个牛大力单独补一补了。”
“天七,去叫你的同名来。”肖飞云对门口的侍卫吩咐道。
不一会儿,杨小七带着几个伙计送来了晚饭,羊肉泡馍、牙白、卤牛尾外加一碟酸辣酱和一壶温好的米酒。进门笑嘻嘻地说:“两位爷,有事吩咐吗?”
“天寒地冻的,你明天叫人多送些酒到东边去,让弟兄们暖和暖和。”
“唉呀,少爷,您还不知老大那个人?最喜欢猴东西,他地窖的酒比我多得多,比如上月进三十多车蔬菜我都只得到十来车。”
肖飞云打断他的话:“好了,他年纪大了,别和他计较。三爷要到那边住一个月左右,你明天带几个女人到他那儿给三爷好好收拾个房间,拿张虎皮铺上。肖一年青的时候就马马哈哈的,搞这些事不在行,有你去我就放心了。”这几句话听得肖七很舒服,忙着为他二人布菜、斟酒。又?里八嗦讲了不少场里的事,带着人收拾餐具走了。
龙三望着肖飞云笑道:“你呀你,真像个女人,不管是从相貌,还是从身材,或者从心思的细密来说都像!我对女人从没动过心,但见到你――”
“怎么?动心了么?”肖飞云接过他的话带些挑逗的口气问道。两人相视之下哈哈大笑。肖飞云凝视着神态坚毅果敢的龙三,端正的面容,魁伟的身材,一个阳刚之气十足的男人。他拥有足以?睨天下的武功却从不轻露,他训练下属的耐心、细心和精心无人能及;他正直、坦荡的襟怀就如大海般包容一切。男人中还有胜过龙三的吗?这样的男人应该是极品中的极品,不为他心动的女人世上只怕还未出生呢。他的心没来由的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