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教员是一个极其古怪的老头,不,应该说中年人。有一天,我在讲评场作飞行准备的时候,他笑着朝我走过来。这是少有的对我露出的笑容,我满心欢喜,以为他会给我传授一些关键性的技术知识,于是憧憬满怀的等待他过来。谁知他到了我面前突然问我,从一楼到二楼的的楼梯有多少台阶?我被问懵了,每天上上下下一二楼十来次,却从没有数过这个楼梯有多少台阶?我相信全大队谁也不会去数一个与飞行没有任何关系的楼梯台阶的数目,除非他闲得实在无聊,吃饱了饭撑的。更何况我们年轻人上下楼梯的时候,都是一跨便是三四个台阶,从一楼到二楼也就三步了事。因为我们赶时间,赶着背记特殊情况。
教员见我答不上来,脸上的笑容马上又消失了,显然是对我很失望。他也不跟我说其他的东西,直接转身走了,和其他教员抽烟吹牛去了。似乎我有没有回答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完全无关紧要。然而,我却真的在飞行准备结束后认真的数了楼梯的台阶。想着那个老头居然会给我出这样的难题,为以防不备,我把一楼到三楼的台阶数也数了,还把台阶上扑的瓷砖数了、走廊的也数了。第二天,我满心期待着教员再旧事重提,更希望他多提些这样类型的稀奇古怪的问题,然后我对答如流,以显示我对他的关注和用功程度。他却绝口不提,似乎忘了昨天的事情。这不禁令我大失所望。
回到宿舍,我还在为这件事情愤愤不平。来回踱步于宿舍内方寸之地,想起他昨天来问我这个问题之前便在笑,他肯定知道我回答不上来!他肯定觉得这个游戏很有捉弄人的意思,成心要出出我的洋相,觉得好笑。我心中暗骂教员是在故意刁难我。转身突然又一想,教员为何要这么做?难道真的是在玩弄我?不可能呀,他和军威的关系那么好,为什么单要对我不理不睬?他如果讨厌我,完全可以不接受我做他的徒弟,跟大队说一下,叫我另投师门,不就可以和我没有任何瓜葛了吗?不对,他这样做也应该是有他的道理的,但是我理解不透。于是不再深想,只是对他今后提出的问题,还是以十二分的用心来准备。虽然他不再继续追问,但是我能保证今后遇到类似的问题对答如流,在技术方面也决不会再出现偏差。
在每一个起落的着陆阶段,教员总会给我来个突然动作,方向位置偏差、速度偏差、下滑曲线偏差早在第二轮起落就开始实施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在故意扰乱我的正常印象还是对我不称心?抑或是我们之间有代沟?我不得而知。我不敢保证自己是个飞行天才,但是我觉得自己的反应能力确实足够快,每次都能把偏差修正到正常位置,并保证降落在“T”字布前后方25米的范围内,而且是绝对的轻两点。我不在乎教员对我的态度,技术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只能相信自己。我把后舱当作是我的乘客,我不会让他挑出过多的毛病,我要让他满意我的降落,对我的技术点头。对于一个漂亮的着陆,塔台指挥员总不会吝啬一句“好的,5分”,而这个“5分”是优秀飞行员对每一个起落的最高追求。飞机高昂的姿态给了我足够的信心,我只要坐上飞机就感觉如释重负,待冲上云霄便有种如鸟入林的悠闲,再在空中做几个翻滚动作又如鱼得水般自在。鼻子嗅到航油的味道,会使大脑无比兴奋。
我觉得自己真正的爱上了飞行、爱上了蓝天。
我变得成熟,变得稳重,同时也变得细心和果敢。我不再喜欢玩弄,而是老老实实地遨游在属于自己的那片空间内。我发现空中并不寂静和单调,而是繁荣。我经常在空域内看着在脚底下飞行的那些螺旋桨飞机――我曾经飞过的飞机。现在看来,它们的速度超级慢,像绿色的纸飞机柔和的滑翔于天空,慢慢前进,最后降落;战斗机在空中呼啸,他们从我的头顶掠过,它们的编队留下壮观的瞬间和雄浑的声音;我憧憬着日后能加入到他们的行列;我也经常看到处于更高空的大型飞机,它们慢慢的爬升,又缓缓降落,显得很规矩,尾后拉出两道白烟显示着它们的存在,煞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