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果绿几乎一直都在打呼噜，蓬睿芊则静静地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发了一夜的呆。第二天早上凌白辰看到她一副憔悴的模样，决定还是亲自开车送她到学校去。

而对于他重新在学校里现身，大家的反应依旧很热烈，仿佛跟他第一天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时一模一样。只是，他们都依稀觉得，中间他似乎离开了一段时间，但是因为什么去了哪里，统统都变成了很模糊的问题，每每同班的同学走到他身边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一般都会忽然想不起自己的问题是什么。――它们像是会自动解决，然后不着痕迹地消失。

“由Y，Z的函数曲线可以看出，X的最大值和最小值变化分别是”习题簿被卷成了一个圆筒，边角已经因为过度揉搓而变得皱巴巴的，被蓬睿芊捧在手里紧紧盯视，咬着笔尖费力地思索着，只觉得嗓子里一片干燥，头也越来越疼了，仿佛里面塞了一个气球，随时都有可能膨胀爆炸。而手的另一边，是一小摞抄的密密麻麻的英语生词本，上面全部是她没记住的单词，在课间会翻上两页，因为以前她不知在哪本学习方法的书上看到过，这样做可以加强对词汇的记忆。

“你不理解就去生搬硬套死记硬背，这样怎么能行呢。”课间十分，凌白辰望着她仓促地翻着本子的样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今天状态有点不太对劲，是哪里不舒服吗？”

“果然还是不行啊。”她沮丧地把书本都推到一旁，泄气地趴在桌子上，眼前一片灰暗。

他微微一笑，拿出一张白纸折了一个纸袋，向里面猛地吹了一口气，纸袋便应声而破。把它放在她面前，缓缓地说：“如果你抱着这样的心态，就毫无乐趣可言了。”

“我可不想听你说教。”她懒散地把头扭向一边，过了一会儿，又扭了回来，沉重地叹了口气，“算了，你还是说吧。只要对我有用。”

“我想说的就是”他忽然把手中的本子全部撕掉，使劲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然后冲她展露出一个阳光十足的笑容，“我和你一样。”

“哎？”她不敢相信地望着他，额角沁出一滴汗珠。

“我也讨厌死板的一套。你难道没有发现，我很少看这些书吗？”他笑眯眯地说，“不如让我们一起发明一些更有趣的学习方式吧。”

“我可发明不来”她索然无味地又伏下身去，“你那么聪明，当然想做什么都可以”

“比起这些，我更担心你的状况。要不要提早请假回去休息？”他关切地问。

“不用了。”她把脸埋进胳膊里，闷闷地发出声音。

放学的时候，凌白辰先去外面开车，她自己收拾好东西慢慢地走下楼，就看到连琦一脸清纯地站在路边，等她走近了，天真无邪的脸上忽然露出恶毒的笑容：“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蓬睿芊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微微一愣。

“把萧哲从我身边抢走，玩弄一番之后又重新回来勾引那个转校生，如此肆无忌惮地炫耀着你的优越感，那种感觉很好，对吗？”她的笑容扭曲着。

“不是的。”蓬睿芊连忙辩解，“我压根没料到萧哲会和你分手。只是现在的我，并不合适跟他在一起了。”

“那为什么萧哲还是不肯回到我的身边？”连琦眼中泛起泪花，整个脸如同一只揉皱了的苹果，恶狠狠地瞪着她，“我不相信，你究竟有什么好？凭什么让全校最优秀的两个男生都围着你团团转？”

蓬睿芊闻言怔怔地呆住，站在那里与她默视了良久，眼中忽然黯淡下来，喃喃地说着：“是啊，我有什么好”

说完，像是忘记了她的存在似的，自言自语地转过身，向校门口缓缓走去。留下连琦惊愕地望着她的背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良久，才回过神来，狠狠地跺着脚指着离去的人大声嚷道：“蓬睿芊，我警告你，不要太得意，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好看！”

那一刻，天空依旧明朗淡恬，阳光长长地拖在蓬睿芊的身后，却不知为什么有一种很沉重的感觉。

凌白辰在车里等了很久，才看见蓬睿芊慢腾腾地挪着步子从校门里走出来，脸色似乎更差了。不由轻轻地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摇了摇头，缓缓坐下，又忽然对他说，“今天有时间吗？陪我去逛街吧。”

“当然好啊，只要是你希望的。”他闻言微微一笑，在屏幕上按了几个按钮，车子便缓缓发动了。

“原来还可以自动驾驶？”她摸了摸那个镶嵌在银色金属框里的水晶屏幕。上面的光圈正在上下左右地活动，像是一个孩子的大眼睛，映出路两边的风景。

“是的，只要记录过一次路线，就很容易了。”他带着笑意看了她一眼，“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以后你出门也会很方便。”

“不想”她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说，“好。”

“那么，我们先记录下你的指纹作为钥匙”他轻轻拉起她的手，贴在了水晶屏上。他的手总是带着阳光的味道，非常温暖。

蓬睿芊的目光落在他的白手套上，莫名其妙地想出一个问题：“你总是戴着手套，需要用指纹的时候岂不是很麻烦吗？”

“这不是一般材质的手套，所以没有摘下来的必要。”他笑笑。

“可是，我还记得，你的手在那次事故里受了很重的伤，对吗？”她的声音放轻了。

他闻言微微沉默了一阵，继而温柔地凝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地说：“你真的想看吗？”

她的呼吸停顿了一秒，继而点了点头。只见他把白手套缓缓地摘了下来，露出一双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以及在其掩盖下并不明显的，依稀能够看出参杂着精密的机械构造的手指尖部位，烘托出淡淡的神秘感。

“这双手是经由未来技术精密改造过的，附带了很多优秀的功能，比如可以在特定条件下加热或制冷，不过，平时暴露在空气里很容易受伤，必须借由这种特殊材质的手套来保护。”他解释说。

“所以，你那天才能把热饮瞬间变成冷饮，还可以控制魔术扑克”蓬睿芊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轻轻地凑过去摸了摸他的手掌，细腻的肉色和纹理，触感与普通人一样，只是多了一丝柔和的温度，修长的手指，手背骨节分明，与她想象中的很相似。又想到他刚才的话，连忙拿过那双白手套，小心地替他戴好，接着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说，“还是这样比较像你。”

“谢谢。”他笑眯了双眼，“我一直怕你看到之后，会讨厌跟这双手碰触。总之，没有吓到你就好。”

“怎么会呢，明明很神奇，一点都不可怕”她抬起头来，用怪异的眼神望着他，“难道，连你也会担心自己不够完美吗？”

“当然。”他谦和地点点头。

“你已经完美的像个怪物了，到底还要做到多完美啊”蓬睿芊定定地盯着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仿佛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王子，身上镀了一层闪闪发亮的金色光芒，正在挥舞着背上洁白的双翼，不断地飞越过更高的云层这样的话，他们之间的距离，岂不是更远了吗？

“你在自说自话些什么？”他奇怪地凑近她的脸，似乎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那尚带笑意的明澈眼瞳闪闪发亮，看得她情不自禁一阵心慌意乱，快速移开了视线。

“不，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