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睿芊总觉得一切都不太寻常，因为在凌白辰家里，他在帮她倒茶的时候破天荒地被烫了一下手指。幸亏有那只万能的白手套保护，没有受什么伤。

“那个人，他是谁？”她忐忑地接过茶，迫不及待地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他是我的朋友，米克。当初就是他把我从漫长的沉睡中唤醒，并且在PN培训的时候对我十分照顾。”凌白辰缓步走到摆着栀子花的窗台前，静静地望着外面的风景，若有所思地答道。

“也就是自己人了？那他不是应该竭尽全力帮助你才对吗？为什么一定要逼你回去？而且还说什么‘王子’之类莫名其妙的话？难道未来也流行帝国之类的？”蓬睿芊将心头的问题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不。在未来，人口已经变得非常稀少，自然资源更是宝贵。他们不会愚蠢到再去建立帝国相互杀戮，那样只会重蹈旧纪元的覆辙，没有任何意义。”他轻轻摇头，意味深长地转身看了她一眼，“如果你一定想知道，在我看来，‘王子’不过是PN集团的一个尊称。和工作代名的性质基本相同，比如司徒?空是‘黑翼’，米克是‘琴弦’。”

“如果没有意义，他们为什么要纠缠着你不放呢？司徒?空也是，他也是”她追问道。

“意义”他迎着窗口明媚和煦的阳光，微微眯起了眼睛。沉默了一阵，果断地将窗帘拉上，轻轻叹了口气：“也许，他真的打算放弃那力量”

“力量？”她有些不知所以。

“它并不难理解，不过未来人的思维和现代人是截然不同的。如果你诞生在两百年后的新纪元，再回头看看现在的人类，就会发现大部分人的想法匪夷所思，甚至是可笑的。”

“有那么大差别吗？”蓬睿芊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什么有了一种被小觑的感觉。

“那么我可以向你提问吗？当你听到‘力量’这个词，第一反应会想到什么？”他缓缓走过来。

“唔举重冠军。”她想了一下。

“还有呢？”

“把人揍飞的拳头军舰国家的旗帜野兽的牙齿龙卷风电影里那些灾难镜头”她闭上眼睛，一一说出心中的画面。之后，看见他嘴角泛起不易察觉的笑容，不禁没好气地问，“那你又能想到什么？”

“我？”他摸了摸下巴，“我嘛第一反应会想到物理学，不过更多的是一些声音，它们描述日月星辰，山峰瀑布，飞鸟和莲花。”

“这种问题不过是见仁见智罢了，又能证明什么呢？”她又问。

“可你不觉得你想的基本都是一些比较主观、狭隘、含有威胁性质的，有对立的因素或是互相导致对立面的事物吗？”

“这”蓬睿芊有些听不太懂。

“安全感。”他俯下身来微微凑近她的脸，强调了那三个字，然后又抽回身去，开始娓娓道来，“总的来说，你潜意识里非常不安，这是这个时代百分之九十的人类都拥有的特徽。所以人们会因为社会大环境主动或被动的影响，过分贪恋事物表面的因素，却往往忽视了它们的真正本质，因盲目、自大、不信任而导致了狭隘分裂的世界观和疏离感，即使是一脉相承的种族，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利益和偏见而争执不休，于是就有了战争，灾难，随之带来的是自然资源枯竭，生态平衡被彻底打破，最终导致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她定定地坐在那里，看着他把手背抵在下巴上，用另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托着肘部，轻轻踱着步子在茶几前面来回走着，很笃定地说出得到的结论。心里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在理性地分析一件事情的时候，看上去真的非常睿智迷人。

“那么未来人的想法呢？”她不再辩驳，而是淡定下来，托着腮问。

“经历了那场特大灾难，百年后的人们已经得到了教训。所以他们创立了新纪元，想法设法地为仅存的人类寻找终极出路，同时，利用时空技术尽量修补那段因毁灭而导致的苍白历史，这正是PN的首要工作之一。简单地说，就是他们已经不会再以对立的姿态思考问题，而是积极地促进人与万物的融合，为了寻找更强大的力量同心协力。”

“所以那力量是？”

“‘永恒’。他们渴盼利用科技研究的结晶，得到一种可以接近永恒的力量。”他站住了，认真地扭过头来，“集合了各种自然元素，在最为洁净的空间里诞生的新生命――能够融合一切，包罗万象却又极度空灵纯粹，博大广袤，引导着人类走向光明的无限之力，拥有这种力量的那个人，便是接近‘神’一样的存在，所以被称为‘新人类’。”

蓬睿芊有些痴迷地望着他，如同在听一个神话传说，不禁又问：“难道那个米克，就是你所说的‘新人类’吗？怪不得我看他长相很奇特”

“严格地说，他还不是。”他摇了摇头，继续说下去，“因为种种限制，能够继承并使用那种力量的‘新人类’只能有一个。而且经过了多年不间断地探索和实验，这种力量依然难以被确切掌握，一直被孕育在人造机器中等待激活，许多被挑选为继承者的人，都在适应它的过程中因为毫厘之差付出了生命。――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只要有一点点不足，就无法承载那种强大无污染的能量之源。迄今为止，只有两个人通过了那个实验就是米克和我。”

“咦？”她睁大眼睛，完全愣住。

“掌控着整个PN，并且在未来各个领域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的几个人被称为‘贵族’，他们也是负责挑选和守护‘新人类’的重要人物，他们将继承者冠以‘王子’之名，以彰显出他的与众不同。那时，米克在PN研究所担任着重要职务，而我之所以去参加那个实验，纯粹只是因为签署的协议上有无条件服从未来组织安排那一项而已。所以所有人都以为米克会成为最终继承者，但是很遗憾，最后他们选中的是我，一个来自旧纪元，跟PN几乎没有特别关联的人。”

他带着复杂的表情看了她一眼，继续说：“但是，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就算他们的决定无法更改，我也不可能选择留在那里。还好，按照最初的协议，他们要先达成我的愿望，所以我就在最短时间里做好一切准备，用时光车回到了这个时代，并且没打算再回去。”

“可是他们还是来找你了啊”她担忧地望着他，“事到如今，你还会改变主意吗？未来那么繁荣，又有那么光明的前程”说着说着，眼神不禁黯淡下去。

“你忘记我们在爆炸前那一分钟里的承诺了吗？而且，如果我为了那所谓的光明前程真的答应了，你会忍心让我走吗？”他浅浅一笑，故意反问。

蓬睿芊立刻把头摇的似一支拨浪鼓。

“那就对了。”他走近她，白手套抚过她耳畔乌黑的发丝，轻轻地说，“况且我还做不到那么无私。未来的一切，毕竟都是在荒凉上建立起来的繁荣，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这片物类繁多，拥有绿色生机的大地。还有你。这样就足够了。”

“可是，那个米克怎么办如果他也和司徒?空一样拥有空间移动的能力”

“放心，我会布置好一切的。”他双手温柔地放在她的肩膀上，星辰般的眼眸散发着明亮温润的色泽，“不会再有任何人以任何途径非法入侵这幢大楼，伤害到你一丝一毫。”

空旷的楼顶，一个黑色的人影坐在台阶最边沿，大力地旋转着手中的一台银色仪器，随后又把耳朵贴在上面听了听，发觉没有动静，又粗暴地将它上下晃动了一番。

天空的云层渐渐散去，阳光绽露出明亮的光泽，映出那张皮肤黝黑棱角分明的侧脸，额角的三颗黑曜石锋芒一闪。

“还是听不到可恶改进技术了吗？那家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加强防范，还真是不简单呢。”司徒?空喃喃自语地说着，随手将那台仪器远远地抛了出去，漆黑锐利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看来，得重新调整下一步的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