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凌白辰忙碌了一晚上，惦记着那个美好的计划，带着无比愉悦的心情打开门。

一种莫名其妙的气味混杂在空气里，有些刺鼻。

“白辰”迎面映入一个摇摇欲坠的人影，声音低低地喘息着，双手扣紧了门框才不至于倒下。那张冰雕玉砌的精致面庞上，琥珀色的眼睛蒙着浓重的雾气，嘴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脖颈深处的毒素正在向下颌和眼角蔓延伸展，绽出可怖的暗红丝络。

“米克？”他惊诧地扶住他颤抖的手臂。

他似是再也坚持不住，身体沉重地向前倒下，凌白辰连忙将他一把托住，手指触及他的后肩，随即感觉到某种异样，抽回来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雪白的手套上，沾满了大片的血迹，如同揉碎的鲜红玛瑙，看上去格外刺目。

“怎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眉心一颤。

“对不起我没能阻止她”米克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嘴角泛出丝丝青紫，低沉而又虚弱地喘息着，缓缓搭上他的手掌，“她已经来到这个时代了而且”

他的微颤的声音在耳畔逐渐低了下去，最后完全消失。

凌白辰的心猛然沉重下来，缓缓摊开手掌，打量着他刚才交给他的东西。

那是一片已经被攥得有些变形的浅灰色羽毛，绒毛间隙沾满了血迹和汗水。

他紧紧握住那片羽毛，一丝怒意渐渐在眉间蔓延开来。

“灰翎”

你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吗？

对面，满心期待的女孩带着一脸的喜悦打开门，望见这突兀的一幕不禁僵住了笑容，脸色微微发白，带着深深震惊愣在原地，仿佛窥见了那个面容精致的男子曾对她说起的可怕未知。

一切都发生的如此突然，令人猝不及防。

她做梦也想不到，十七岁的生日竟然会是噩梦般的一天，而一片来历不明的灰色羽毛，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代替了她美好的生日贺礼。

抬头望去，阳光仿佛晦暗下来，阴霾渐渐充斥天空

光明与黑暗交织的时空狭角。

“你出现的太早了吧，‘灰翎’。”米克打开车门缓缓走出来，不动声色地站住。

“是你动作太慢了。”灰色的羽毛淡淡地从半空里飘落，女子婉转的声音由暗处传来，“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你吗？”

“我不想知道。”他冷淡地说，“不过，如果这件事必须有个交待，我愿意一力承担。”

“不惜冒着被追责的风险？你未免太天真了。就那么想保护凌白辰吗起来，他作为‘王子’的最大威胁，其实是你呢。”她轻轻地笑起来，音色银铃般动听，一步一步逼近他，“坦白地说，我没料到你会自己单独回来。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在给‘贵族’抹黑，所以只好由我亲自出马。”

“如果你想去干涉他的生活，我是绝不会从这里让步的。”他神色凝重起来，脚下无声地延伸出一片明亮的光域。忽然间全身一僵，呼吸变得无比急促，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紧紧缚住，惊愕地望着她，“你早就布置好了陷阱”

“没错少不自量力了，没有完成使命的人是最无用的存在。现在只有我才能介入他的人生，其他人都不配。”她依旧轻声笑着，贴近他那张苍白的面孔，银灰色的眼眸里蓦地露出一丝冰冷，猛地将一支透明的针管扎在他后肩上，“我为你准备了特殊的药剂，你可以好好休息了永远地”

“相当严重的伤势呢比上一次发作还要剧烈，诱因也许是另一种可怕的病毒。”高级公寓里，司徒?空站在窗边点燃了一根烟，回过头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像是在若有所思地回忆着什么，淡淡地说，“的确很像她的作风”

“这个病人的内脏和心率都非常奇怪以前从未见过的症状”一个被他请来的私人医生坐在床前，放下听诊器，不解地嘟囔着。

“你只需要替他治疗伤势就好，其余的都不要管。”司徒?空说着，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颗灰色的小钢珠，在他脑后敲出声响。

“是是”那名医生似乎立刻忘记了自己之前的质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很快地着手忙碌起来。

“后背的刺伤并非是最严重的，目前最麻烦的是疑似中毒的症状，血管不明原因地扭曲膨胀，逐渐向脑部蔓延普通人应该早就死了”

凌白辰沉默地坐在床边，双手交叠握紧，一言不发。

双眼紧闭的男子。苍白的面孔。蔓延至耳根的紫红丝络。被血染红的纱布。

蓬睿芊缓缓在他身边坐下来，失神地望着这一切。

她对谁都未曾提起过，在那个游乐场难忘的晚上，有个人为她点燃明亮漫天的烟火。

他最后说：“如果我还有机会再回来，你一定要带我去吃那家烤肉。”

眼眶不禁湿润。

一天以前，她和凌白辰还在张罗着艺术节的作品展，在米克喜欢的茶吧里小坐。就在前一个晚上，她还梦想着和他一起去那个印在卡片背面的绿色马场，无忧无虑地在马背上度过一个美好的生日。

而现在，一切都沉积在男子紧闭的眼底，化作死灰般的沉寂。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他离开时送给她的银表，现在还带着微热的温度躺在她的口袋里。一碰触到它纹理精致的外壳，就不禁会想起那天他平静面容下隐藏的悲伤。

“我宁愿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失败者，在寂静的深夜悄然退场。对所有人来说，这也许是最好的告别。”现在仔细想想，他的话其实在预示着什么，可是她从未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突兀的结局。

早知道，就不要拒绝他的玫瑰，陪他多走几处地方，哪怕只是一场虚幻的表演，哪怕只是属于骑士暂时的圆满也不会让他带着那样的伤感黯然离去

滚烫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手背上，渐渐化作一片冰凉。

现在，如果他还能再清醒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心中默默祈祷着。

如果他能够挺过这一关，哪怕任何一个微小的愿望，她都一定会尽全力去满足。

良久的寂静。

她无力地俯下身，将脸深深地埋进胳膊里。

“你有她的消息吗？”头顶传来凌白辰的声音，语气有些生硬。

“‘她’是谁？”蓬睿芊怔怔地抬起头来。

“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司徒?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将目光转向凌白辰，“你在担心吗？”

凌白辰没有说话，只是沉静地望着他。

“虽然不想告诉你，但有关她的情报确实不在我的掌控范围内。”司徒?空向外走了两步，缓缓吐出一个烟圈，黑曜石的光芒在烟雾里若隐若现，望着窗外的花架淡淡地说：“不过，我想很快就会有了”

作者题外话：以后更新时间将提前至八点前后，每周四更，欢迎继续关注